天堂後花園
(一)
彷彿是個預兆!
冉伶在早上驚醒,睜開雙眼,一時之間不知身在何處。逐漸,認出天花板,在自己的居處,在自己的床上,鬧鐘告訴冉伶已經快七點半,該起床了。
冉伶靜靜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那個不是夢,是個回憶,回到夢中來。美麗的場景,殘酷的現實。那天冉伶沒有掉眼淚,甚至沒有一絲不悅或悲傷的神色,一直微笑著,看著學長結婚。婚宴很盛大,賓客雲集,以前同學校的客人都坐在同一桌。冉伶熟練的武裝自己,和認識的人寒喧。當年,冉伶畢業,等著當兵;學長,新郎,剛退伍,立刻就結婚。
冉伶身手按掉鬧鐘,坐起身,不要去回憶了。人類通常都有忘卻痛苦經驗的本能,冉伶懷疑自己缺乏了這樣本能,明明痛苦,一切卻又清晰如昨日種種。
換洗完畢,冉伶鎖門離開他的小小堡壘,從市區的一角通勤到另一角有時是件痛苦的事,冉伶戴上安全帽,心想不能埋怨了,同事當中有位小妹助理天天從桃園坐火車通勤到台北上班。
長長的路途讓冉伶有些忘記今早的夢,車子轉上中山北路,一眼瞥見路旁的婚紗店禮服展示,冉伶閉住呼吸。
那天,新娘穿了一件好漂亮的婚紗,甜甜地微笑著。冉伶對她的記憶到此為止,那之後,冉伶只看到學長,穿著從未見他穿過的正式西裝,挽著新娘的手穿過步道,往禮台走去。學長曾看冉伶一眼,淺淺地微笑,之後立刻移開目光。冉伶知道當時自己反應得宜,笑容早就漿在臉上洗不下來了。
冉伶把機車停在距離公司稍遠的地方,步行十分鐘到公司,中途買早餐。
「小帥哥,今天比較晚喔!」老闆娘對冉伶微笑。「火腿三明治?」
冉伶點頭。「咖啡,不要加奶精。」
老闆娘回頭喊:「中咖,不要奶!」
冉伶退一步,讓位給其他的客人。
其實機會從來就不存在過。大一下學期進了籃球社,認識韋學長,冉伶就終於瞭解為何他之前沒有一次和女孩子交往成功的。他對異性並不曾抱有任合憧憬,任何期許。認識過幾個談得來的女孩子,一直都進展到通電話聊天,吃飯看電影而已。他不喜歡和女孩子太過親密。十八年的歲月過去,大一下學期認識韋學長,冉伶才從虛無世界回到現實。韋學長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詞,都會牽動冉伶的心,想要靠近,靠近了卻又不知所措。現在的中學生談戀愛也不會這麼笨拙。但這不是談戀愛,這是心中永遠的隱痛。
韋立曙學長一直是風雲人物。大學時代學妹們就對他很著迷,學長一直在換女朋友,兔子不吃窩邊草,交往的對象都是別校的美女,沒有例外。而所有歷任女友,都防冉伶跟防什麼似的。
女人的直覺是死準的!妹曾經這樣說過。她的直覺就很準,從妹妹與冉伶攤牌的那天開始,妹就成了冉伶唯一可以談真心話的對象。對於冉伶這位二哥來說,冉芸一直是他的開心果。冉伶頭一年工作領了年終獎金,就買了一個LV的包包給冉芸,剩下的全數繳納單親母親的公庫。
冉伶買完早餐,進公司,差五分九點,滑壘成功。今天有兩個客戶要處理,冉伶早就把簡報資料準備好了,有時間吃早餐,經理不會囉唆。
婚宴結束後,同學軍團架著學長和新婚妻子上KTV鬧了一整晚,冉伶忍受到半夜,提早告退。韋學長自己送冉伶上計程車,尹學長也跟著韋學長送冉伶,冉伶在計程車上回頭,看見尹學長搭著韋學長的肩,尹學長對韋學長說了些話,說什麼,永遠的謎。那晚回到家,冉伶吐得一塌糊塗,吐到心都掏空了,空了便不會再痛。可是,痛一直沒有消失!痛到現在,也麻木了,為何又夢見那一幕?
頭一個客戶十點到,冉伶做了簡報,剩下的由經理接手。冉伶陪笑陪到中午,客戶走了,午休,下午冉伶整理手邊待處理的事,第二個客戶約了四點,網路公司,客戶提早十分鐘到,助理小妹來叫冉伶。
「來幾個?」冉伶站起來。
「三個,副總,行銷經理,業務經理。」助理咪眼微笑。「業務經理亂帥一把的,跟你有得拼!」
「謝你的讚美喔!」冉伶沒好氣地回嘴。「要我請客直說,不必拍馬屁!」
「哎喲~~我們小涂何時這麼謙虛啦?」助理小妹輕聲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