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沖出警校, 車窗與風半推半地的吹亂她的頭發,薛桐終于點上一根煙。一周沒洗車,前擋風玻璃又髒的要命,打開雨刮器玻璃水一下噴出來, 眼前一片模糊。
薛桐油門踩到底, 擦着紅燈亮起時分, 朝下段路狂奔而去,雨刷器停後又是一片寧靜。
側方左轉正在擁堵, 前方卡車正慢速前行,通行綠波提醒為時速50。
薛桐100邁打着方向盤, 在卡車與小車半個身位縫隙竄了出去。
"防撞檢測預警。"
"偏離道路預警。"
"您正在超速。"
阿斯頓馬丁防撞系統啓動, 在前方奔馳車後方位一公裏處開始主動剎停。運動飲料就躺副駕駛上翻滾, 受不住推背感和急剎車來回折磨,最終落進的車座底下。
薛桐大腦多巴胺因為車速持續上升, 又因為剎車急需下降, 她手死死按在方向盤上,指尖因心跳過猛而出現細微抽動。
催産素, 多巴胺,關于心動時人類所産生生理激素,和跑車加速時帶來的心跳反應是一樣的。
只不過。
一個靠機械預警幫忙剎車。
一個靠生理自控力來剎車。
她清楚地想起走廊上被人壓痛的雙肩,煩悶夏日傍晚海邊無言漫步,擦着腿根坐在懷裏的女孩。
味道和觸碰,赤.裸又真摯。
恍惚之間薛桐想起剛躲過的黃燈, 她意識到自己骨子裏其實并不想做道德标兵。但盡管她不想要做,可她還是會剎車。
就算剛剛沒有輔助剎車, 她知道自己也能剎得住。
升上窗戶扔掉煙蒂, 打開空調外循環。她把手腕上的頭繩拿下來。
紮了兩圈太松, 綁了三圈太緊。
索性的頭繩也扔了。
她坐在車裏等紅燈,下午上課時走神時感覺異常清晰,聽到對話回過神來後的失落,都和陸詩邈有關。
薛桐發現自己對陸詩邈開始有了....作為動物求歡時才會出現的情緒。那種渴望聯結,渴望觸碰,渴望伸出去的手得到回應,讓她在一瞬間感到害怕。
尤其是在她意識到陸詩邈會擁有自己的23歲時。
她大腦就變得格外清醒。
陸詩邈會有男孩追她,會回到上海,會結婚生子,會做一個好的警察。
她上學的路,她的成績,她的厭食,從自然人角度而言,這一切應該都和自己沒有關系。
所以她又怎麽會允許邊界感消失?
車開始通行,薛桐嘴裏反反複複念叨着,"restrain。"
restrain,她鑒證課上這詞用過無數次。
re 關于。
strain 拉緊
restrain 限制,禁止,忍住。
她就這樣被監獄了放出來,又抓了回去。
沒有見到薛桐回頭,陸詩邈也覺得奇怪。
明明她剛喊的足夠大聲,也足夠用力,連走在薛教官前面的人都聽見了,她怎麽會聽不見呢?
算了,體訓教官在喊她警號。陸詩邈只能掉頭去集合點等待體測。
陸詩邈回來後,教官給了她幾分鐘準備時間,随後女子組第二輪體測就發了槍。
陸詩邈剛開始五公裏跑到還算輕松,可後五公裏就有點卸力了。
她腦袋裏一直想着:不能給薛桐丢人,不能給薛桐丢人。
咬着牙,憋着氣,跑到終點。
十公裏,陸詩邈用了快五十分鐘,這成績在警校算是一般,沒墊底也不算拔尖。
但最重要沒給薛桐丢人。
陸詩邈也顧不上和同學們慶祝體測順利結束,擦着汗跑去更衣室準備打電話給薛桐。
着急忙慌地打開櫃子,掏出手機,Whats四條短信提醒,發件人:薛桐。
「一會要體測了?」
「好好跑,跑完來刑事教官辦公室找我。」
「我還有事,不用來辦公室了。」
「今晚不能車你回去,地鐵吧。」
陸詩邈笑着點開,然後又收起了笑容。
哦,有事。
所以剛剛着急要走,喊都喊不住是因為她今晚有事....
想起上次在垃圾桶看到的那盒藥。
"shit!!"陸詩邈把手機扔進衣櫃裏。
拿着毛巾坐在板凳上擦汗,緩了半天神起身又揀回手機,WhatsApp打字:
「體測成績一般,但沒給你丢人。」
特意又囑咐了一句:「注意,自身安全!」
陸詩邈看着WhatsApp聊天界面。
對方已讀。
但對方未回。
陸詩邈無奈地把手機扔進櫃子裏,跑去淋浴室洗澡,換衣服出來,擠上地鐵回赤道。
一路上反反複複看着WhatsApp,希望那條已讀下面能出現一條新的信息。
可惜啥都沒有。
算了,她正忙着和男朋友開心呢。
陸詩邈塞上耳機,一路沉頭走進薛桐的家。
沒心情點外賣,也沒心情背單詞,陸詩邈看着落地窗外的晚霞一點點消失,随後躺在沙發上看着月亮又挂上來。
體測沒挂。
但她一點都不開心。
滴滴—
密碼鎖突然響動。
陸詩邈騰身而起,她顧不上穿拖鞋,一路撞着茶幾和沙發腿,疼的她左右搖擺卻不管不顧地跑到門口。
"arsit。"
一個男人的聲音隔着門率先傳了進來,陸詩邈緊張起來。她往後退了兩步,失落又帶着警惕。
"哇,你又不開燈?"安霖推開門,往中控臺喊了一句:"sam,開到最亮!!!"
....
哦。這個男人不僅有家裏的密碼,還知道薛桐智能管家的名字。
燈光打開,一下耀得陸詩邈睜不開眼睛。
安霖站在門口拿着資料,一臉震驚地和女孩兩兩相望。
這麽多年了,他還是頭一次在這個房子裏發現其他人類的存在!!
要不是他是薛桐最強酒搭子,又是個gay,曾無數次風裏雨裏送喝暈的薛桐回家,他可能這輩子都走不進薛桐的家門。
而面前這個女孩,不僅住這裏,身上還穿着薛桐的體恤??
安霖發出一陣不可思議地感嘆,回過神來用粵語朝房間裏大喊:"arsit,你間屋藏人????"
陸詩邈聽懂了薛桐的稱呼,後半句沒聽懂。
不過她通過對方的面部表情來判斷,對方似乎對自己的出現有些不敢置信,甚至他說話聲音像是在尖叫....
不是吧。
難不成這人是薛桐男朋友?
可如果是男朋友,不應該和薛桐在一塊嗎?
"薛教官不在家。"陸詩邈對安霖十分不順眼,冷漠回答。
"你就是那個警校的交換生?"
安霖通過普通話判斷出了陸詩邈的身份,想起前幾天薛桐要他去找平權組織商讨歧視內地同胞的事情,心裏恍然大悟。
看來薛桐跟他講過自己的存在,陸詩邈心底更加不爽。
"是。但薛教官不在。"
安霖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案宗。
上周臺風天出去反黑繳械的案宗下來了,他本來是想給薛桐送文件順便找人喝酒的,只是沒想到薛桐不在家....薛桐大宅女竟然不在家??
安霖是有保密意識的,他搖搖頭,"沒事。"
"嗯。"陸詩邈就堵在門口,雙手抱在胸前,也不打算讓人進來。
她像個看門的小狗,就死死地盯着。
安霖被人看的渾身不自在,只能伸手說再見,"那我電話給她好了,拜拜小孩。"
....
拜拜小孩?
那我電話給她好了?
陸詩邈聽着安霖的話,站在原地黑了半天臉,掏出手機又看了一眼薛桐已讀未回的聊天界面。
她作為一個小孩,确實沒什麽理由給薛桐打電話。
突然闖進薛桐家的男人擾亂了陸詩邈的思緒,她失魂落魄地去沖了澡,從卧室拿出自己的枕頭乖巧躺在沙發上。
閉上眼睛,心裏都是薛桐。
明明昨晚教官為了讓自己好好體測多睡了一晚沙發,今早特意給自己做了早飯,結果還不到晚上她就徹底了無音訊。
女人都是善變的,這話說的一點沒錯。
翻了個身。
可薛桐為什麽不搭理自己?她為什麽會喜歡這樣一個男的?那個男的憑什麽說自己是個小孩?
...
陸詩邈躲在沙發裏睡也睡不着,睜開眼睛看看手機。
兩點了。
薛桐還不回來。
再看一眼,兩點半了。
嗯,薛桐今晚不會回來....
兩點四十,三點。
門終于在四點十五的時候,滴了兩聲。
陸詩邈從潛睡眠中驚醒,從沙發上坐起身。
"那我走了。"
安霖站在走廊,隔着一段禮貌的距離,看着薛桐自己打開了房門。自小家裏人教他紳士禮節,就算他是gay 也總歸要看着醉酒的女士安全到家才行。
薛桐扶着牆晃晃手,語氣已經有些不耐,"你很煩!"
黑夜,總是能放大很多聲音。
陸詩邈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她清楚地聽見兩個人在門口的對話,不過兩三字的粵語,她能聽得懂,卻頭一次渴望自己聽不懂。
她透過走廊的燈光看着薛桐站不穩的身體,空調風攜帶着她身上的酒味竄到她的眼前,味道很大,很濃。
陸詩邈知道薛桐喝了酒,卻遲遲起不了身去迎接,她兩手抓緊沙發邊就幹巴巴等着。
因為她不确定,門口的男人會不會送薛桐進來。如果真的送薛桐進來,自己又該如何輕松地躺下,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撲風捉影,蛛絲馬跡終于在這刻仿佛有了回聲。
模糊不清的狹隘和酸澀一起擠上心頭,侵占了她思考,沿着咽喉彎彎曲曲捅入鼻腔,只剩辛辣在空氣中泛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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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今日离港 - 鱼宰(完结)
General Fiction1. 刑侦专业第一的陆诗邈,公派去香港警校当了一年交换生。 警校体训成绩不合格,学霸成学渣。 校外室友欺负她,台风天淋成落汤小狗。 警司薛桐把她捡回家,给她养伤,陪她训练, 等到她重回学霸巅峰,薛桐竟把她撩弯后无情地甩了.... 被甩的陆警官跑回内地,进了公安刑侦技术科。 勘验,取证,抓捕。 面对枯燥的海量证据,和警队的鸡飞狗跳。 她却无怨地熬夜追凶犯,加班到天明。 同科室的法医感叹:【陆姐月薪八千五,但她命比美式苦。】 无人知晓....陆警官每天累到浑身臭汗,倒头就睡。 就是为了好好当一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