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舞金兰

续缘

"姐姐！"

从来时的方向传来稚嫩的声音，一抹银白色的身影就这么霸道地占据了肖罂的全部视线。眼前的她褪去了曾经的银发，鎏金的眸被澄澈的琥珀色代替。

"安。"

肖罂将她揽入怀中，满足地喟叹一声，伸手把她略显凌乱的发抚顺。怀中人心跳如鼓，抓着她前襟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不安她都懂，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

"姐姐......我以为你......不要离开我......"

凌玉晗在看见她无恙的瞬间才放下自己的不安，天知道在约定的归期来临后她还迟迟不见踪影自己有多害怕。两年前亲人的离世、三月之久的流离颠沛和身世成迷的重大打击后， 她就一直在不安，害怕眼前的人还会离她远去，所以她才那么喜欢身体接触，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还在身边。

"我在这，不会离开你的，别怕。"

"姐姐，你可无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凌玉晗上下打量着肖罂，见她面色如常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无碍，只是忆起了一些事情罢了。对了，这些你可看得懂？"

肖血罂指着墙上的古文道，她虽然忆起了往事，但这些古文却还是看不懂的。

"嗯......千年缘起永不灭，天道轮回忆往昔。十世沉眠待续缘，天命尔尔汝何惧？"

随着话音落地，墙上一个不起眼的符文发出一阵强光，肖罂、凌玉晗二人忙抬手挡在双目跟前。代那光散去，面前的土墙变作了一段楼梯。她们对视一眼，凌玉晗拾起一枚石子向楼梯掷去而后和肖罂闪到一旁，确认并无异样后才顺着楼梯向上走去。

在楼梯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冰室，那冰室和普通冰室略有不同。墙面由淡蓝色透明的冰组成，以肖罂和凌玉晗那常年习武的眼竟看不出接缝，就好似整间冰室皆由一整块冰筑成。冰壁自身散发着幽幽荧光，莹光源源不断地向冰室尽头飘去。置身在这里，感觉一身劳乏被尽数洗去，那种轻松的滋味是两人多年不曾感到的了。她们缓步向前走去，荧光映照出冰墙上影影绰绰的轮廓。除了肖罂、凌玉晗，还有一个被冰封在墙里的少女。她身着银白色的华服、血色的丝线绣出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白色的宫鞋上莲花状的暗纹栩栩如生。荧光渗入冰墙，竟毫无阻碍地游荡在她飞扬的银白色发尾周围，她容貌倾世、当真是冰肌玉骨、巧鼻嫣唇，浓密如鸦羽般的眼睫在她小巧的脸上打下长长的阴影，唇角安详地笑好像在这世上再无牵挂。这冰墙中沉睡的少女，容貌像是凌玉晗的投影，只不过要年长上几岁。肖罂垂眸挡住眼中翻涌的墨色，此女她再熟悉不过，她是凌玉晗的前世，被天、冥两界之主护在心尖上的幺妹凰安。前世她因苍生长眠，大姐凰羽和自己耗尽多少天才地宝才保住她的一魂一魄不灭，余下的两魂六魄皆被送入轮回，成了如今的凌玉晗。她随她入了十世轮回，千幸万幸在这最后一世遇到她，寻回了过往的记忆，想必大姐也是因此才布下东厂奇谜和那本千年前的册子，只为引她二人来此再续前缘。

"姐姐？"

感到衣袖被身旁之人轻轻拽住，肖罂才回过神来，只见凌玉晗的脸上尽是疑惑，还有眸底深处掩不住的担忧。

"抱歉，我走神了。"

她伸手拍拍凌玉晗的头，带着歉意地安抚着她敏感的小孩，并没有告诉她她们的过往。凌玉晗松开手里紧握的布料，额前的碎发完美地挡住了眼中的失落，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到姐姐有事在瞒她。自打再见到姐姐之后，她就一直不太对劲，眼前冰墙里的那个妙龄女子为何同她生得如此相像她也不知道，但姐姐好像认识她。姐姐永远都不会知晓她看向那女子的目光有多温柔，眼中的怀恋和爱意分明是看向至爱之人才会有的。她突然怕了，怕姐姐终将离她远去，和那不知名的女子远走高飞，此生再难相见。

"没关系，姐姐不需要道歉的。"她听到自己用与往日别无二致的语调说。

'只要你无恙就好，这样即使我往后孑然一身也能了无牵挂了。'

"尔终于来了，这千年终是没有白等啊。"

正在凌玉晗黯然神伤时，自冰室右侧的向上传出一个声音，满室盈盈光点渐渐形成了一蓝裙女子，凌玉晗抬眼望去却是目瞪口呆。这人竟似姐姐的倒影，一样的眉眼、声音，只是姐姐从不着蓝裙，眸色也如点墨，不像这人的眼，似那夜空般深沉又神秘的墨蓝。还有......她可不会傻到认为对方是在与自己说话，千年？！等姐姐？！此人莫不是什么妖怪或神仙不成？不然为何能活千年？她还是姐姐的老相识？满腹的疑问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却听身旁人满目复杂的开口。

"大姐，这千年辛苦你了。"

"为了她，不算什么。"

"？！"

'大姐？！！三十姨还有个女儿？......不对......重点是姐姐也活了千年？！'

"姐姐，"

凌玉晗面无表情地转向肖罂，没办法，短时间内受到的冲击太多，她已无力去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她是谁？"

肖罂张口，面对凌玉晗的目光，她却不知如何向小孩解释这不合常理的事，最后却是那人先开了口。

"吾是天界之主凰羽，也是你姐姐。"

凌玉晗继续木着一张小脸。

"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好了。"

那人......哦不，凰羽笑着说。凌玉晗转首，见过厚脸皮的，但没见过眼皮这么厚的！凰羽见状笑得更温柔了，小安的性子还是这么可爱呢！

"可以开始了吗？"

凰羽向肖罂道，肖罂略带担忧地看向凌玉晗。

"安，这件事情有些复杂，等事情结束了你就会知道所有的一切，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相信我们不会伤害你，好吗？"

"......好......"

凌玉晗看着肖罂的眼睛，而后转向冰壁中的少女，脑海里有一子念头一闪而过，但她并没有抓住它。凰羽和肖罂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古老而神秘的巨大圆形法阵自地上浮现，将四人都围在其中。冰壁中的少女在法阵发出的光芒中逐渐化为流萤，涌入凌玉晗的眉心。凌玉晗只觉眼前银光一闪，而后一股暖流自额头流向四肢百骸，带来阵阵倦意。凰羽和肖罂满目复杂地望着合上双目的凌玉晗被银光化成的茧包在其中，相对无言。

"她几日能恢复？"

"不知，一切只能靠她自己的意志了。倘若沉迷于前世的幻境便再难醒来，而且......还尚不能知醒来的到底是前世的凰安，亦或是今生的凌玉晗......"

"......"

肖罂垂下眸，虽然她得了前世的记忆，但记忆始终比不上活生生的人。若醒来的是凰安，她怕是会忘却今生吧......强忍下心口传来的钝痛，和凰羽一起为尚在幻境中的人护法，这一等就是七日。 

再说这厢凌玉晗，眼前银光一闪周围的事物全都消失不见，在一片混沌中，那些流萤幻化成了冰壁中少女的模样。眼前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眸，极淡的银雾流转在鎏金色的眸里，淡漠如谪仙。

"汝便是吾的转世吧。"

她开口道，乍一听下的声线很温柔，但若细品便不难听出其中的冷傲。

"......"

凌玉晗仍是警惕地看着她，丝毫没有答话的意思。那少女也不恼，接着问道：

"姐姐她还好吗？......啊，抱歉，吾忘了姐姐她也转世了。"

"你到底是谁？"

"吾？吾乃人间之主，代表生命和纯净，是众生之主；吾乃银凰，诞生于天地的三主神之一；吾乃凰安，天界之主凰羽和冥界之主凰翎的幺妹。"

"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还会被冰封在这里？"

'原来她是神啊......怪不得......'

"为了天下呗！神嘛，就该尽到他们的职责。"

凰安摊手耸肩，难得的一丝孩子气。

"那你的姐姐们不会难过吗？"

'就这么离亲人远去，她们都会很难过的吧......'

"......当然会啊......更何况......"

凰安愣了愣，鎏金的眸里闪过一丝怀恋的哀痛。

"......算了......"

凰安收起眼中的情愫，走到凌玉晗身前，抬手揉揉她的发，淡色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带着释然，虽然依旧淡漠如烟，却是绝代风华的勾人。芊芊玉指点上凌玉晗的眉心，口中呢喃着古老的咒语，她的身体自下往上渐渐再次化为点点流萤。

"吾时间不多了，被冰封这么久，神力也快耗尽了。我把记忆和魂魄给汝吧，很高兴能遇见你，代吾好好活下去，记得帮吾向姐姐问好......"

在彻底消失前她对凌玉晗道，凌玉晗看着她的眼睛回道，

"我会的，放心吧。"

"如此吾便安心了......"

凰安化成的点点流萤融入了凌玉晗的眉心，在她脑海中形成了一幅幅回忆的画面。

----- 待续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