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向日葵
"聽說,天應該是藍色的......媽媽,你見過嗎?"
西元新曆202年
安格裏·海因握著方向盤,駕駛著那輛才買來的黑色氫動力車在縱橫交錯的鋼制高架橋上飛奔,帶著灰塵味道的風從敞開的車窗不斷地灌進來,弄亂了他銀灰色的長髮。他伸手解開制服領上的兩顆紐扣,煩躁地皺起眉頭,又開始咒駡該死的拉赫·李上校。
是啊,都是那傢夥的主意,爲什麽要在他剛剛開始聖誕休假的第二個星期就把他招回來,難道真要他當全中隊第一個"三年無休"的榜樣嗎?今天早上,他原本應該躺在塵囂之都那"夢中花園"的床上,懷裏抱著某個柔軟而溫暖的身體醒來,再喝一杯上好的紅葡萄酒才對,而不是像現在匆忙地開著車,混迹于67區這個大污水坑裏。
天空依舊是黑壓壓的,無數的不透明懸浮粒子像幕布一樣牢牢地蓋在城市的上空,高樓上那些反光板把鈉光燈的能量一點不落地打向地面,明晃晃的,讓人眼睛發花。因爲節假日的關係,今天路上的車也很少,要不是東邊那個黯淡無光的人造太陽露出了半邊臉,他真要以爲現在還是晚上。
他點燃一支煙,加速甩掉了許多並排行駛的車子。追逐之後再領先的感覺讓他很舒服,稍稍緩解了心裏的不快。他把目標鎖定在前面那輛橙色跑車上,追上去,甩掉;再鎖定一輛白色的,追上去,再甩掉......即便是無聊的遊戲也好過開悶車。
就在過了朗汀街區以後,前面的車突然全都減速了,慢慢停下來。紅色的尾燈一下子連成一片,喇叭聲此起彼伏。
"搞什麽?"他探出頭向前張望,叫住一個掉頭要走的傢夥,"怎麽了?"
"前面好像出事了,堵得很厲害呢,別走這邊了!"
"媽的!"他抓起旁邊座位上的帽子戴上,又扣好領子,下了車。
他沿著堵車的長龍往前走,最後在200米以外的地方停下來。
三個警察正站在一輛紅色的氫動力車旁邊,一個穿著紫色長裙的胖女人手舞足蹈地在尖叫,分貝高得讓他耳朵發顫。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沖那幾個警察吼過去:"發生什麽事了?"
"啊!"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那個女人也住嘴了。其中一個年齡大一些的警察眼尖,看看他的肩章,跑上前行了個禮:"長官,是一點兒小意外,有個賤民想搶這位女士的東西。"
"嗯哼?"他挑眼看著那個胖女人;敢搶這樣的母豬,膽子也真大。
"我們已經把他擊斃了。"
那個警察引他走過去:在車頭一米開外的地方,麵包散落了一地,一具屍體臉朝下趴著,骨節突出的手上還抓著半塊麵包,血從耳朵那裏流下來,在地上聚成一大灘。他沖那警察笑笑:"這傢夥是被你們打死的,還是被那女人的尖叫震死的?"
那個警察瞟了一眼身後,也捂著嘴偷偷笑了。
安格裏·海因用腳把屍體挑翻過來,仔細地看著那張臉,這是一張很年輕的臉,最多才十四、五歲,但左眼上那突出的眼球和暗紅的半球狀大腦卻清楚地表明瞭他的身份--
"是個界外人!"
他狠狠地瞪了那個警察一眼:"這是你管轄的地段嗎?"
"是。"
"怎麽允許這種雜碎混進來的?"
"對、對不起......"
"給我看你的編號!"
"是!"
那個警察二話不說解開衣服,露出胸膛,在心臟的位置上有一行清晰的黑色編碼"D53U67F18007128OP"
"還是個關長呢,這麽不小心,你還要不要保住你的飯碗?"
"以後一定不會再有這種事了!向您保證,長官!"
安格裏·海因看著他額上冒出的冷汗,點點頭:"叫了清理車嗎?"
"馬上就到。"
"喂,你們--"他又轉身對另外那兩個警察命令到,"先屍體擡到一邊;還有您,女士,麻煩您把車挪一挪,後面已經堵得冒煙了。"
真是太討厭了!
安格裏·海因在半個小時後才來到了位於67區中心的軍務部,他把車加了指紋鎖,走進電梯。
他的心情惡劣極了,莫名其妙地被人從假期中抓回來,路上還看到那麽噁心的事,這一切都是那個死老頭的錯,而現在他還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見他--那老傢夥對儀錶是很挑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