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先到這邊停,我有件事想問你。」教授起身到櫃子裡拿出個USB插上電腦。
她播了一遍幾個月前在課堂上錄下的琴音、接著是上個月和今天的錄音,都是同一首曲目。
Brett捏著衣擺臉色煞白,要是沒放在一起比對自己還真的沒有意識到。
「放鬆。」教授話音未落,被訓練良好的Brett立刻放開攢緊的手壓下聳起繃緊的肩膀。
「技巧仍然非常好,音準當然不用說了。也聽得出幾個月以來你掌握得更好。只是......」教授沉吟片刻:「為什麼選擇這樣處理?你知道我會問你原因,是有什麼其他的感覺影響了你?」
她又跳回今天的coda重播一次。
琴聲像在呼喚,哀哀切切地懇求著,滿溢而出的悲傷讓弦瀕臨張力的極限。
「這裏、還有後面這整段......你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想要改成這樣拉?」她鏡片背後的雙眼明鏡似的。
Brett嚥了口唾沫不自覺地摸摸有點癢的鼻頭,小心翼翼地開口:「......我覺得、呃...最近有些事比較...讓我有這樣的感覺。」
「噢,這樣啊。」年長睿智的女性眨眨眼睛溫柔地說,Brett看得出她已察覺自己不想多談的意思。
「那麼,我希望你能休息一下。」她從架上拿出了一本譜子:「下週我要你練好這本帶來給我。我說好之前不準再碰今天的這首曲子。」
「但比賽快到了......這個是......?」Brett接過樂譜疑惑地看向教授,後者微微一笑。
「你是造酒的人,決定桶裡該放哪些葡萄,該剔除哪些雜質,決定這酒該有什麼樣的風味;可不是把自己泡進葡萄汁裡。」
下一位學生敲了敲門探頭進來,教授拍拍還愣著的Brett,她平常不會超時的。
「還有,請好好睡個覺。別忘了你說你週末要去錄巴哈?布蘭登先生,請進來。」23.
E手提一袋帶有倫敦微濛霧氣的禮物久違地站在宿舍門前,門鎖喀喀作響時他有些忐忑。
據秘書的說法是Brett這段期間「相當勤勉」地工作。
她這個詞彙的意涵E非常瞭解,那是努力過了頭的意思。
男人在挑選那些羊絨格紋圍巾時曾不切實際地想過打開門後Brett會像狗狗一樣豎起耳朵朝他撲過來,或者像高傲的貓咪裝作生氣但還是到他腿上打呼嚕。
那時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被眼明手快的銷售員記下貨號列入結帳清單內。
客廳燈亮著,敞開的房間門內也沒有少年的蹤跡,毛茸茸的頭頂也沒有從廚房探出來;E看了眼地上Brett的鞋,疑惑地踏進屋裡。
他一把紙袋放到桌上便發現Brett裹著毛毯縮在沙發和咖啡桌之間的空隙呼呼大睡,眼鏡還歪歪扭扭地掛在鼻樑上。
現在明明還不到Brett睡覺的時間,蹲下來叫了幾次卻都沒有反應,而當E看見水杯旁被揉得皺巴巴的藥袋時便明白Brett沉睡不醒的原因。
E把Brett連人帶毯抱起來放到床上,替他摘掉眼鏡放好,像拆巧克力錫紙那樣攤開毯子,然後坐在床沿仔細地看著他。
數週不見,Brett肉眼可見地憔悴許多。
之前好不容易餵得澎起來的臉頰又消了下去,眼下深深的泥灰沼澤控訴主人正身陷困境掙扎得筋疲力盡。
E伏下身靠著少年的額,Brett呼出的鼻息溫暖又濕潤,柔柔地撲到臉上、再被他收進肺腑。
他牽起Brett的手,摸索那些他熟悉的指節和琴繭;而後將自己埋進他的頸間,嗅聞少年帶有沐浴乳和烘衣紙尾韻的氣味。
時間滴滴答答地在晦暗靜謐的房間裡來回踱步。
E起身褪去彼此的衣物,使Brett赤裸著身子像他們初次裸裎相見時那樣仰躺於溫暖的毯子上。
現在Brett沒有豎起那些無用的刺,沒有因恐懼而顫抖抽氣,眉間沒有痛苦的皺褶;少年平緩地呼吸著,托藥物暫時拋卻令他驚惶抑鬱的世界安眠。
男人耙梳少年剪了又長的黑髮,指尖撫摸眼瞼感受到底下眼球的形狀,然後像掬起水中鮮花似地捧起Brett的臉頰親吻他微張的唇瓣。
E似蛇一般溜進少年的嘴裡輕吮柔軟的舌芯,舌尖滑過覆蓋在整齊牙齒上的塑膠維持器,汲取嫩肉泌出的津液後潤澤彼此的雙唇。
沒多久Brett乾燥刮人的唇皮變得柔軟滑嫩,飽滿晶亮透著嫣紅誘人採擷。
他徐徐往下,吻過帶點鬍渣的下顎,拜訪微微突起的渾圓喉核,再到鎖骨會合處的小痣奉上他的柔情。
男人虔敬地跪伏,膜拜Brett緩慢起伏的胸膛,傾聽少年被囚於堅硬肋骨之中的心臟轟隆作響。
乳白滑順的肌膚薄薄地蓋住那座囚籠,E雙手疼惜地在明顯透出肋骨痕跡的胸廓來回撫摸,湊上去用嘴和手指輪番愛撫那兩顆淺焦糖色的乳頭。
Brett以前老是羞得漲紅了耳朵想阻止他這種荒唐的行為,後來漸漸地也被開發能夠藉由胸前兩點得到快感,到了意亂情迷的時候還會自己主動揪起它們搓揉。
E用粗糙的舌面再一次舔舐挺翹起的乳尖,稍微用了點力在乳頭四周咬出個淡紅的牙印,估計過會兒就會消退。
他沒有打算要在Brett身上留下隔天會被看見的痕跡。
未經允准,彼此不留吻痕和傷口--這是E打從一開始便設下的規矩;即便是在浴室裏對Brett施暴的那天他也拿捏了力道沒真下重手。
E很明白事到如今就算自己咬傷Brett或是留下吻痕、瘀青,Brett也不會在意;甚至一旦E破壞了這個規矩,Brett還可能反過來繼續要求E在他的身上烙上印子宣示主權。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
男人摸了摸少年躺平後略略下凹的腹部。
這裡一開始平坦得很,起初有段時間也是像這樣消瘦下去,後來被他餵養得長出一小圈手感極佳的脂肪;現在些給他成就感的豐腴已經消失不見,兩側隆起的髖骨痕跡更顯得中間的三角低谷貧瘠可憐。
之前那些被剃掉的毛髮幾乎都長回來了,只是變得比較稀疏,中間的器官靜靜地和主人一起沉眠。
E的大手撫上Brett的陰莖搓揉套弄,生理反射讓它逐漸充血腫脹。
男人把少年的雙腿併攏起來架到左肩,將自己的性器插進兩腿之間前後抽動。
但很快他便發現Brett太瘦了,這個姿勢的空隙太大,遠遠不及少年以往帶給他的那些刺激。
於是E使Brett半側躺著,將他纖瘦的腿交叉合攏改放到右腰側壓緊,伏下身子輕咬住Brett頸側的黑痣,再度插入那個他製造出來的窄縫裡;粗大熱燙的陽具破開合緊的腿肉,前端先是狠狠撞在囊球上,再擦過挺立的柱身頂到發著抖的下腹,一次又一次地操得腿間的肉都紅腫發熱。
這是他們倆最安靜的一次性愛,Brett依然睡得非常深,由著男人在他身上為所欲為;呼氣時因男人猛烈的撞擊一頓一頓地發出細小的嚶嚀,幾乎要被肉體拍擊的聲音蓋過。
E扳過Brett的臉頰,舌尖溫柔地舔著微不可聞的喘聲,操幹的動作卻狠絕得像要讓身下人活活地被插死在夢裡。
他忽然聞到熟悉的腥羶氣味,低頭一看Brett射出來的白濁弄得下腹狼藉一片。
E攤開Brett跨到他身上,未發洩的男根抵住Brett發抖著逐漸疲軟但仍不斷出精的陰莖,用彼此的手圈住套弄起來,將自己的精液灌溉在他的肚子上,Brett的肚臍成了一個小小的堰塞湖。
Brett還在沉睡,E默默地到浴室清理自己,再擰了條熱毛巾將他的身子擦拭乾淨,抽掉毛毯丟進洗衣機裡清洗,然後撿起床尾的衣服穿回Brett身上。
男人看了會少年的睡顏,臨走時給他捂好被子留了盞燈、帶走原本帶來的紙袋,像是他今晚未曾出現過。24.
Brett心不在焉地翻著教授給他的譜集,詼諧曲的歡快音符在他的腦海裡鬧騰,催促他快些拿起琴來付諸實踐。
直到那晚從浴室爬出來打開手機,才發現他們在一起這麼久了,Brett至今不知道E的電話號碼、郵件信箱、通訊軟體帳號、也不知道他住哪裡;硬要說的話就只記得那台銀色BMW的車,還有E在公司的辦公室位置。
以前他們之間不是E透過秘書聯絡,就是男人時機精妙地不請自來。
他把以往都長年靜音的手機改為音量最大的刺耳鈴聲,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能來自E的消息。
但至今三週別說見到人了,手機連一聲也不吭;期間他發訊息給秘書也是毫無回應。
Mary那邊Brett不敢再試,當時他差一點就要破壞「規矩」,並得到那樣難堪的後果,這次說什麼也不敢了。
這段期間以來他比平時還要更加兢兢業業認真工作,也努力照常當個琴藝出色上課專心的好學生。
時間繼續流逝,但白天和夜晚的界線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特別是到了夜半時分,洗過熱呼呼的澡躺進軟綿綿的被窩裏時,那些他藉著工作和課業而強行忽視的不安就會回到耳畔把他從疲勞睏倦中叫醒,再濕漉漉地從眼角爬到臉上,反反覆覆直到從窗簾照進的陽光把他挖起來再丟進新的忙碌之中。
惡性循環到後來Brett牽著腳踏車走都能撞到路邊郵筒、手放在門把上但沒打開門就徑直撞得頭暈眼花;他牙一咬把留下來吃飯的錢都集起來去醫院,換來一小包能得到片刻休息的藥物。
身體睡是睡夠了,但心從來都沒有得到它該有的安寧。
他終於讀完譜子,拿起琴來翻回第一頁從頭開始拉奏,拉不滿半頁就煩得無法繼續。
教授說的道理他懂,但要一個心碎的人強顏歡笑那是何等殘忍的事。
Brett抱著琴窩回沙發,有一下沒一下地隨意撥弦,小提琴最基礎的四個音從F孔中彈跳出來。
sol、re、la、mi......re、mi......mi...
他莫名憶起孩提初學時那條纖細而鋒利的E弦在指尖上壓出深深的痕跡,痛得他每次要按高音就哇哇大叫;後來不知不覺之間長了繭,也習慣按鋼弦的觸感和力道,便不再覺得痛了。
手機鬧鐘把Brett拉回現實,提醒他該為了明天的錄音準備上床睡覺。
Brett收好琴刷好牙戴上維持器,將白色藥片配水服下,裹著溫暖的毯子呆呆望著臥室天花板。「啊。忘記關客廳的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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