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笔墨,我的秋枫。"
十年之交,仍是少年。
从相遇于槭树下起,我便知道她大概是我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了。
枝叶繁茂,阳光透过缝隙稀稀疏疏地透下来,碎光收起了棱角,润进了她的笑靥中。
"相逢即是有缘,既然上天让我们相遇,何不珍视这机会?"
我看到她慢慢走到我的身旁,轻轻握住我执笔的手,狼毫起落间如盘蛇出洞,凤舞龙飞,在平坦的宣纸上晕开道道墨痕。不消片刻,潇洒飘逸的字迹便跃然于纸上。
「知己」。
我细细端详着这二字的一撇一捺,只觉得它们是前所未有的赏心悦目。
那时的我尚不知道情谊中蕴藏着何种念想,只觉得这遒劲流利的笔势霎那间击中了自己,一种悸动从心底深处油然而生。
我抬起头看着她,说:"我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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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日起,我每天都会带着笔墨纸砚来到那棵槭树下,望着她一边研墨一边讲着遇见的奇闻轶事。然后,我便会在她满是希冀的目光中拾起毛笔,笔头在浓黑的墨水中掀起涟漪,置于砚台上轻刮两下,又摊开墨味十足的宣纸,笔尖如鸿羽般轻点,一笔一画便渐渐在腕下显出形貌。
......字迹过于青涩了。
我面上不露,心里却是既沮丧且失望,还有些怅惘。明知自己笔下功力与她相差甚远,那可能是一人终其一生亦未必能跨越的距离,但每每提笔,潜修苦练的艰苦日子又似一行行雪白仙鹭从脑海里翩飞而过,一想到付出的努力与汗水,心中总不免升起些许盼望苦尽甘来的情感。可惜......
日复一日,我的心便不住地下坠,它没有一落千丈地跌到谷底,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重地堕着。
直至某一日,她覆上了我的手,手腕冰凉,双手相触令我下意识一瑟抖。接着,布着茧子的指腹便摩挲着我的手背,激起一阵轻微的麻痒感。
"你说,"她另一只手搁下持着的蘸墨毛笔,指向了那棵就在她们身后的槭树,"到了白露时分,这枫树的叶子便该变成鲜艳的暖色了吧。"
我向来是不在乎这些花草盆卉的,在她道出此言前,这棵槭树在我内心里本是无足轻重的。可或许是我不愿直面纸上如初春新芽般稚嫩的笔迹,或许是秋日火枫之景一说太有吸引力,或许是她弯起的眉眼太耐看,自己在这时反倒莫名多了些期盼之情来。
我说:"你想看吗?"
"枫叶醉霜红,美景如画,我当然想看了。"她笑靥仍旧,眼睫在眉眼低垂前颤了颤,浓黑墨眸中烁动的碎光不复。
我没有留意到她的举止,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定了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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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学水墨画?"得知我的决定后,她瞪大了眼。
我以为她是在责怪自己半途而废,连忙摆了摆手,解释说:"我并没有放弃练习书法的打算,只是也对水墨画有一点兴趣而已......"
"你误会我啦,"听到我匆忙的解释后,她语气含笑,"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不过,你可得做好准备,水墨画学起来真不比书法容易。这样,我知道附近有个画山水墨画的老师,前不久刚开课,你不如去试试?"
她给了我那人的联系电话及画室地点后,便寻了个藉口离去了。我伫足目送她瘦削的背影渐行,捻着那张纸条,又是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放在平日,她肯定会问我行事的缘由的,如今却没有深入其中......是生气了么?
想到这里,我抿了抿唇,抬头望了望那棵绿意盎然、枝繁叶茂的槭树,不知怔了多久后,亦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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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没有刻意夸大水墨画高门槛,名家腕下的一笔一墨看似信手拈来,不加斟酌便勾勒出一幅怡人心脾的山水风光,但箇中亦蕴含着唯有同时内行才肝胆相照的酸楚意味。
怔愣之间,柔顺狼毫上染的清水凝成一颗小小的润珠,从笔尖滚落。我赫然一惊,心里又涌上一阵庆幸--那一滩调好的青黛色正规规整整地置放于一边的小檀桌上,仍是没有丝毫波澜起伏的饱满色泽,未曾被动过半分。
苦涩之意于心底油然而生,仰头望向窗外,那天已被夕阳燃烧过半,万丈霞光绽放得瑰丽绚烂,在穹苍之上尽情谱写着天地的无限壮美。再环顾四周,一张张木桌椅排列整齐,黑板上以粉笔写下的汉字褪去了最鲜亮的色彩,头顶的风扇不知何时已停止嗡嗡地运行,唯有隐隐的纸页木香与笔毫墨香不散,仍萦绕在这间小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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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k and Maple
NouvellesOn that day we met, and that was the beginning of our everlasting friendship. "宴席散了,人心不散。" Total words: 9k+ Has been: #3 in the tag of 'friendsh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