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8-1485, Muscovy

1138-1485, Muscovy---200617二版-未完

　　是草原，這是第一個自男孩浮現的想法。

　　這是一種感覺，像是半懸在夢中。青草與土地的柔軟、微風的吹拂讓他一如將醒之人，意識飄忽了許久，睜開眼睛，才離開感知構築的幻境。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銀灰色的天空與逐漸暗沉的眾星。

　　我是誰？

　　蒼穹底下是一望無際的大地，用不遠處有一條河、一片樹林、和一座樹林之間若隱若現的小村莊來回答；他困惑了一晌，搖了搖頭。不是。

　　男孩起身出發了，要尋找一個簡單的答案。姍姍來遲的晨曦在孤單嬌小的身影後方投射出拉長的黑影。

　　美到不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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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穿過白樺林，到了小村莊，身邊就已經多了一個小夥伴。

　　「拜託，」他抱著一隻淌著血的小白馬，逢人就問，「能不能......幫幫我們？」

　　男孩在這村莊待了下來。他沒有「父母」，沒有熟識的人，沒有名字──其實有，只是很奇怪，就叫「莫斯科（Moscow）」，大概吧。

　　他和其他孩子一同玩耍，一起耕田，一起學了所有生活的技藝。那匹他從樹林裡救起的小白馬，他叫牠斯涅格（Snyeg），就在他的照顧下成長茁壯。於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春天草盛、秋天葉落，不知道多少次了，時間在他身上卻宛若靜止。

　　那群小玩伴一個個成家，或是立業，他依舊是個嬌小的男孩；大人們老去，開始凋零。不變的只有四季倏忽變化的歲月靜好。他很困惑，他很不安，還有一個不知何以形容的情緒──很久之後，他才會知道那叫做孤獨。

　　男孩再度出發了，這次他想找個稍微複雜一點的答案，沒有目的地的答案。他騎著已經又高又壯的斯涅格，奔往草原的盡頭。

　　他想知道何謂「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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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遇到的第一群人，是一個有好幾個配刀護衛的隊伍。

　　「小孩子？」他們蹙眉，低頭看向他。他們穿著質料上好的袍子，馬車上載了一箱箱的貨物，和數把嚇人的弓和劍。「看起來不像是搶匪......」

　　「我已經不是小孩了，」男孩抗議道，「我起碼......二十......三十歲了......」

　　一個稚嫩的聲音打斷了他。「誰啊，發生什麼事了？」

　　從馬車後方出現的也是個小男孩，看起來可能只比莫斯科看起來略年長兩、三歲。他也身披華服，領邊鑲的是一圈毛皮。看來是商隊領頭了。

　　「孩子，」對方居然這樣稱呼他。「你叫什麼名字？」
　　「......莫斯科。」大概吧。

　　「我是特維爾（Tver），」那小少爺露出陽光般燦爛的微笑，「屬於諾夫哥羅德（Novgorod）大公國。現在日子已經不再平靜，草原上強盜四起，或許你可以跟我們一同前往弗拉迪米爾－蘇茲達爾（Vladimir-Suzdal）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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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斯科要花很久才意識到他是城市這件事。在那之前，他就已經發現了那個小少爺跟自己的共同處──停滯的歲月──讓自己有多欣慰和雀躍。或許他就是我的家人，他幾乎肯定這個想法。

　　特維爾是個很活潑又善於言詞的人。在他不是埋首於帳目或是跟其他商人談論正事的時候，莫斯科很喜歡去找他說話。少年為他講述了一個又一個城市的故事，「大城市」基輔（Kiev）、野心勃勃的斯摩稜斯克（Smolensk）、好戰的里亞贊（Ryazan）；又哀嘆了公國間的紛爭讓他的商人或人民有多為難。

　　「都是城市，都是同類吧，」故事結束後，特維爾有時候會喃喃道，「為什麼要這樣？」

　　「你說的他們，」莫斯科忍不住問，「你見過他們？」

　　特維爾點點頭。「我有，」那張本來有些失落的臉龐泛起了雀躍的漣漪。「我看過諾夫哥羅德大哥，遠遠地看到，沒有說到話；蘇茲達爾姊姊有親自接待過我和我的商隊，一次；還和里亞贊通過信、也看過一次，她很漂亮，只是有點兇......就這樣吧，雖然說他們壞話好像不太好，但都是基輔羅斯......都還是是家人吧......」

　　莫斯科聽著他興奮的盤點，思緒也跟著飄到深不可測的星夜。家人......他曾聽說過那些明暗不一的星辰也也互相連結，各有故事；或許這就是家人的意義，或許哪天他們會相見、團圓，這些紛爭和遲早會到來的和平就是他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