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站在陌生的房間裡,Brett不安地看了看四周清冷的裝潢,灰藍色的清水模牆面讓氣溫彷彿更低了幾度,他克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Brett穿著一身全新訂製的純白西裝,合身的剪裁更加襯托出他纖長的腰和細直的腿,絲滑的布料貼合著他的肌膚,在在顯示出主人的地位與身分。
是了,今天理應是他的大喜之日,卻沒有一點喜的成分所在。剛才的婚禮上他才第一次與新郎倌——他的Alpha——見面,兩人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在合宜的時候對彼此禮貌微笑。該慶幸至少對方是個懂得禮數的人嗎?等到酒過三巡,Brett已經不僅是微醺而已,一陣反胃後Alpha注意到他體溫有所變化,替他擋過剩下的應酬讓他先回去休息。
管家Olaf攙扶著他上車,對他說道:「我帶您到Eddy房裡,已經幫您鋪好床了,水在床頭,您多喝點。」見到Brett疑惑的表情,管家體貼地沒有戳破而補充了一句:「啊、Eddy是少爺的名字,您的Alpha。」
Brett搖搖頭表示不介意,一路頭暈又忍著抽動的太陽穴進了大宅來到現在所在的房間。裡頭陰沉的氣氛如同屋主對待他時冰冷的語調,他是一點都不意外。呆站一陣,看著書櫃前的那張單人沙發座椅他還在猶豫該不該坐下,房門就倏地被拉開。
來人是那Alpha,紅透的臉昭示著剛才灌下的酒精量有多大,不過對方大概是體質好,步伐還算穩,思緒也尚為清明。
「你怎麼在這?」Eddy皺著眉頭看他,看起來不怎麼耐煩:「是Olaf搞得鬼?你的房間在另外那頭,我請他們準備了一間房間給你,這樣就不會互相干擾。」
低著視線不敢對上對方的眼,Eddy渾身散發出Alpha迫人的氣勢讓已經不適的Brett無法回應,他支支吾吾吐出了幾個字:「我不知道⋯⋯在哪⋯⋯」
「等等他帶你過去,」Eddy往門外一指說道。
脫去身上的黑色西裝外套,Eddy隨意往床上一丟,開了窗大喇喇地坐在那張巴洛克風的沙發椅上,完全一改婚禮上禮貌的姿態。涼風吹動窗簾的那刻忽焉飄過一股薄荷清香,令Brett感覺頭不那麼痛、清醒了一點;得拜託管家替他找人在自己房間裡種幾株薄荷,他想著。
「對了,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不過婚前協議上都寫了,我不會干涉你的生活,我們各過各的即可,就當作交個朋友;有需要你配合出席的場合會先告知你,如果你有一樣的需求,也麻煩提早跟我說一聲。你在外面想怎麼樣我沒意見,只要不被標記就好,臨時標記也不行,我有面子要顧,」Alpha沉著臉色強調。
Brett來不及思考,先愣愣地點點頭才慢慢消化過Eddy的話。婚前協議⋯⋯想是家人代他簽了,他可是連看都沒看過呢,他正苦笑著溺在自己的泥沼之中,又被對方宏亮的聲音喚醒。
「我在跟你說話,Omega,聽到沒?」
「聽到了,」他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開口:「⋯⋯我叫Brett。」
Eddy揚起眉毛看著他,就在Brett以為他會發怒時Eddy回答:「——Eddy。我想休息了,你在門口等一下,等等Olaf就會過來。」
意識到被下了逐客令,Brett在Eddy起身走進更衣室時默默退出門外,Olaf果然在外頭等他。他努力撐起了笑容跟著對方走到走廊盡頭的邊間,Olaf跟他解釋了如何設定指紋辨識鎖並確認他會使用後,說著有任何問題隨時可以喚他,帶著抱歉的微笑目送他進房。
房間比他想像中大得許多,跟老家的差不了多少;他本以為這位奉父母之命與他成婚的Alpha大概不會多大方,看來是錯怪他了,也許那人還是有點人性在。牆面不如屋內其他地方的冷色調,除了床頭後方那側刷成了優雅的淡藍色,其他三面則是彩度極低的灰,頗具質感。上方吊掛一盞華麗但不浮誇的水晶吊燈,鵝黃色的光線暖和了他的心。房裡甚至配有衛浴,這樣回房之後他就不用再出門。
書櫃上已經擺好他先前打包好的樂譜,滿滿的整個書架讓他心情稍微好了些,桌上則放著他的琴盒,見到老朋友他興奮地衝上前去將琴盒抱在懷中,卻又在瞥見桌上那紙證書時被潑了一桶冷水。衣櫃前放著一只行李箱,他的行囊不多,只帶了幾件家居服、三套演出會用到的正裝而已。
嘆了一口氣,他想著今天他被折騰夠了,任性一回明天請管家換個床單應該不算太過分,便往床鋪倒去。仰頭盯著天花板,突然想起早上還擔憂著要是素未謀面的Alpha今晚就要了他的身該如何是好,覺得自己簡直蠢得可以;那可是陳家含著金湯匙長大的Alpha,還擔心沒玩伴嗎?而他好歹也是堂堂楊家的長孫,卻因為家裡觀念傳統加上自己的第二性別,被長輩擅自安排了婚事。
躺了一會兒Brett又再嘆了一口氣,爬起來盥洗。可惜了這身昂貴的布料,他邊把西裝掛進空蕩蕩的衣櫃、邊念著家裡的老裁縫,在心裡向他道歉。
各過各的也好,橫豎不過是場企業聯姻,只要能安穩地過日子、有小提琴相伴,他就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