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今天是週日,因著工作養成的生理時鐘Eddy還是在七點半準時醒過來,前一晚過量的酒精發揮了作用,宿醉嚴重的他將被單矇過臉哀號一聲,用內線喊了Olaf過來。
「有什麼事非要今天處理嗎?」
「少爺,今天安排您用過午餐後與先生一起接受媒體訪問,稿子我請秘書準備了,您只要照樣演出就不會出差錯。」
「不能取消?」他揉了揉眉心,接過Olaf遞來的解酒液感激地點頭致謝。
「恐怕不行⋯⋯是老爺交代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父親趕著利用楊家勢力挽回聲勢,Eddy伸手拿起床頭櫃上的稿子瞄了兩眼就丟到一邊,又再埋進被子裡去:「幫我弄點烤土司和咖啡,我再睡一下,衣服就之前那套就好。」
「好的,晚點燙好再幫少爺送過來。」
Eddy躺了回去,然而想起下午那場媒體聯訪他就睡意全無。明眼人都知道他與剛娶回家的Omega丈夫沒有任何戀愛關係,卻還是得在鏡頭前裝模作樣地演一齣戲,何必呢?陳家從上到下,無論第二性別,無不是用來獲利的棋子,Eddy自然也逃不過,差別只在他身為Alpha不用被交換出去,可以風光討個Omega回來。
昨晚送走了賓客後,Eddy脾氣極糟,打算回房換個衣服找Ray出來喝兩杯,房門一開卻見那名義上的丈夫無助的眼神,他突然沒了勁,只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今早醒來他可真是後悔極了,新婚之夜一個人過,這像話嗎?盤算著下午擺脫那群人後該去哪裡蹓躂,Eddy聞到一陣他以為早就封存在記憶中的奶油麵包香氣,疑惑地看向門邊。
不過Olaf並沒有馬上敲門。Eddy聽見外頭傳來陌生的聲音,似是Olaf在與Omega對話,又隔了一下子管家才將他的餐點送進來。他謹慎地拿起一片土司大口咬下,馬上變了臉色叫住Olaf。
「這味道不對。」Olaf反問他是哪裡不對。「剛才我聞到的不是這個味道。」
「少爺是太累弄錯了吧,好好休息打理,我兩小時後再來叫您。」
他啃著麵包回想那已經消失無蹤的氣味,錯過了Olaf意味深長的眼神。
♬
採訪進行很順利,Brett和Eddy兩人都盡了本分把台詞背得牢,沒人脫稿演出。向記者道謝起身後兩人對看一眼,正準備分道揚鑣卻被簇擁著往隔壁的包廂去。時常應酬的Eddy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身子往緊跟的秘書那邊靠過。
「少爺,他們想跟拍您和先生共餐的畫面,可能一時半刻走不了。」
「嘖,真麻煩。」
Eddy側過頭在Brett一旁耳語告知,盡可能讓動作看起來親密,特地長手一伸,從攝影師的角度看過來借了位就彷彿摟著Brett的腰一般,其實正好維持了幾公分的距離兩人沒有接觸。來到包廂,偌大的空間裡就只有一張雙人座,Eddy還記著要展現紳士風度替對方拉開了椅子,Brett回以他咧嘴的微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表情甜美,眼睛裡卻見不到靈魂。
幸虧記者還勉強識相知道要給新人一點空間,縮在聽不見他們講話內容的角落拿著相機,於是他們倆便撐著僵硬的表情吃起前菜。
「我白天大多會在樂團工作,不會在家,晚上也就在房裡,不會打擾到你。」Brett切了一塊牛排,本來要放進自己嘴裡,後轉了個方向送到Eddy盤中。
「我通常在公司,晚上有時應酬,進出家門時間不定但電子鎖應該聲音不大。」Eddy趁著自己還沒用過餐具,插起一朵花椰菜蘸了醬汁,故作親暱遞到Brett嘴邊。飯後上了飲料,Eddy啜著黑咖啡,觀察對方優雅地投了兩顆方糖到自己的拿鐵裡。
「你愛過人嗎?」Brett突然問道。
Eddy想了想打算規避問題,搖搖頭回答:「給不起的東西,不要拖累別人。」
看見Brett眼裡一閃而逝的落寞,Eddy心裡默想著對方大概心上有人了吧。也是,他們彼此年紀也都不小了,這種背景好的Omega早早被人套牢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他為Brett和他的伴侶感到不好意思。
那段對話之後Brett變得很安靜,回到別墅門口時仍然沉默地跟在Eddy後頭,上樓後兩人往反方向各自移動到自己的房門前,他聽著Eddy的腳步聲,刷過指紋搶在對方之前用力把門給甩上。
然後背著門,卸下自己一下午在外的武裝,兩行淚就這麼落下來。他拚命用手背想要抹去淚水、好像就可以裝作沒事一般,但眼淚落得太快、怎樣都來不及,最後他只能蹲坐在門口,抱著膝蓋一抽一抽地哭泣。
身為Alpha望族裡令大家跌破眼鏡的Omega,Brett老早就知道他的婚姻裡,愛情是最不必要的元素。他以為他打成年的那天就做好了被安排出嫁的準備,事情真的來臨才明白自己簡直太過天真:這種事哪準備得來。
他是多麼、多麼想回到家裡那個他自己的小天地。
哭累了,Brett想起至少還有他的小提琴相伴,他用袖口胡亂抹抹臉後替琴調音,閉上眼讓自己迷失在巴哈的G小調奏鳴曲裡,隨著略帶憂傷又曲折的樂句將他的情緒帶走,他感覺平靜了許多,直到門上傳來敲門聲。
「先生、抱歉,少爺表示他要休息了,希望您可以暫停演奏。」是那位和善的老管家,Brett不想為難於是給了個明瞭的笑後放下了琴。
「沒關係的,不好意思打擾了。」
要是連拉琴的權利都被剝奪,他生存的意義究竟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