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舱门,萧瑟凛冽的寒风出其不意地扑来,割得红彤彤的面颊生疼。你的头几乎要埋到胸口里,隔着手套轻轻拉了拉红围巾,好让它至少遮住了下颚的部分。
此时辽阔的天幕仍是朦朦亮,轮廓柔和的光静静洒在连绵群山上,远远看去,仿佛是以金色毛笔勾勒出的山水景。湖水好似完全倒映了幕布上的色彩--其中一边受到了细碎阳光的浸染,卷卷白云亦在水面留下了淡淡的踪迹--平滑无垠,恰恰如镜面。
就像诗歌里描绘的美景。
「咔嚓」、「咔嚓」。拥簇在一起的旅客纷纷以手机记录下这副天水一色的难得景象,像是枝丫上整天"叽叽喳喳"的雀跃鸟儿。反观你,虽与她们一样都算初来乍到,但从头到尾只是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对吸引无数外国游客的美景仅轻轻扫了眼就作罢。
"不照一张吗?"附近的女士疑惑地看向你。她叫卡特•琼斯,曾在飞机降落时主动给你一条口香糖--那是柠檬和薄荷混合的清爽味道。
莫名的熟悉感觉令你怔愣片刻,随后含笑摇头。
你是来看极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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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十二月的圣诞狂欢刚刚过去,酒店大堂墙上挂起的绚丽装饰被拿走了不少,大多数人在短暂的颔首问好后匆匆行过,客套疏离的态度将节日里尚存的一丝温情衬托得如笑话一般。
人流不多,加上你已提前预约,很快就拿到了房卡。当你把全部行李安置完毕,不禁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一边毫无形象地摊躺在干净舒适的床褥上,一边带着倦意揉了揉眉心。
几秒后,你瞥了一眼从窗户外渗入的柔光,蓦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拾起矮柜上的手机,灵活的手指在屏幕之上飞速翻飞,熟练地找到了备忘录程序中的"日志"部分。
[九月十四日,多云
结识了一个笔友,看了看她名字在网站上翻译的结果。
极光,挺有意思。]
[九月十六日,晴
现代科技yyds!
我要当面亲吻那个发明视讯交流的聪明人!]
[九月十八日,小雨
老妈开始念叨了,无非是好好学习那些无趣的字眼。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同学似乎也对这个系列的专辑避而远之,比看见天灾猛兽时还害怕。然后......开始委婉提醒我收敛一些?
音乐榜单上的数据同样让我摸不着头脑--搞了半天,连个排行榜的末尾也没上。电视上好像也把那歌手的专访删了,简直气死人,幸好我不是什么死忠粉,否则绝对要打去投诉。
拜托,什么跌落神坛......明明是浴火重生了好吧。嗯,就是重生,她以前的歌就是魔音。
你怎么也笑我啊,明明我是认真的。
不开心,等着后悔吧你(〒﹏〒)。]
[九月十九日,晴
你看,我就说她会安慰我吧。
我膨胀了,我能去拿奥斯卡了<( ̄︶ ̄)>。
不过,她说话真的是温声细语啊,用这种声线应该(此处有划去的痕迹)是骂不了人的。
根本想象不了她凶巴巴的样子。
嗯,看起来很好欺负。]
[九月二十二日,晴
原来是猫咪炸毛的模样啊。]
[九月二十三日,多云
我认错了,于是给她寄去了一张推荐歌单赔礼。
为什么她吐槽我品味更不好了?我是真心诚意的喂!]
[九月三十日,多云
......没有人会把棉花糖放在信封里,除了傻子。]
[十月一日,晴
终于达到了一些共识:-)。
《Hunger Game》yyds!
以及,没有人会拒绝香葱!]
[十月七日,雨
她竟然用GIORGIO阿曼尼的Mojito香!水!
贫穷是我的泪(';ω;`)。]
[十月十七日,晴
她居然将这当成生日礼物送给我了!有生之年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拜托,超感动的!
虽然后调的雪松木精萃和黑糖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但我个人还是更喜欢前调的活力清新啦,就像西西里岛夏日冰沁柠檬水一样呜呜呜呜呜......
我爱死柠檬花萃+薄荷叶的组合了!]
这种记录方式较为简洁的日记还有许多,你自然无法一一仔细查看,只能快速划动手机屏幕,走马观花地望着一个个飞速闪现又即刻消失的帖子。
终于,你将目录拉到了底。
从时间来看,你最近几个月的写日记频次简直低到了极致,相隔两个月才随意写下几件生活琐事,并且根本没有提及先前频繁出现的"极光朋友"。由于把日记当成了情绪垃圾桶的你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与对方绝交的意向,所以你几乎能断定这背后另有隐情。
是什么塞住了你的喉咙?
你蹙眉,半晌带着满眼倦意揉揉眉心,将手机放在柜子的另一头上,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或许,当你真正看到极光时,就会忆起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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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美好的梦。
严冬刺骨,昼短夜长,白雪皑皑,这是不幸的降临。可偏偏,在那看似黯淡无望的绝境中,一双碧眸正在熠熠生辉--颜色不是那种寻常的浅淡素绿,而是让人一见便印象深刻、炯炯有神的祖母绿。
奇怪,这种颜色分明是高贵典雅,属于常人终其一生亦无法触到的存在,但你心中却生不起半分客套与生疏之意。
鬓边散乱的发丝时不时掠过脸颊,像是轻轻扫过的鸿羽。是风过?是水流?是青草经甘霖过后的湿润柔软?大脑不知何时成了生锈多年的机械,勉强运转只会让内部结构彻底崩溃。于是,你就变成了第一次睁开双眼、茫然打量四周的婴孩--生来连对世界最基本的认知也没有,只会随着藏于灵魂深处的本能行动。
不同的是,你找到了引领者。她的面容已被你忘得七七八八了,你根本无法在记忆的幽海里找到那散乱的碎片,仅仅记得那双眨呀眨的翠绿明眸,以及那句如同跨越了千百年岁月与年华的问好。
"我的名字是奥罗拉,请多指教。"
哗啦。
赤足下的玻璃碎裂了。你一个踩空,落下了无边的深渊。拥挤的气流在愤怒地咆哮,世界在颠覆旋转,有什么东西将你肆意拉扯着,白光透过缝隙泄入。
或许这便是梦中梦吧。一次接一次,你不知道自己在那些坠落后具体见到的景象,只是隐约对大概的内容有点印象。雪白床单、你精疲力尽时得到的温暖拥抱、嘈杂喧闹的谈话声、获得胜利后一起呐喊的喜极而泣、隐忍克制的啜泣、对视后心照不宣的笑容......
最后,少年人那意气风发的宣言与含泪的请求声重合。
"特蕾西和奥罗拉,必会登顶!"
"睁开双眼吧,我的挚友。"
双声道下,电脑好似要在下一刻耗尽所有内存,冒烟停运。眼前的景象像泛着蓝光的屏幕般,闪了一闪,一切便再归于暗寂。
静,完全的安静,你聚精会神,却连风擦枝梢、涟漪渐扩的声音都无法捕捉。捂着胸口,'砰砰'的心跳声在陌生的环境给予你些许安全感。
一眨眼,景物再次转换。墨色绸缎细致柔顺,青绿、莹蓝、暗紫等色彩一边如银针线头般相互穿插,一边散发着眩目的光辉。它好似远方一道道飘缈无依、一吹即散的微斜投影,但当颜色呈弯曲形态时,又时刻透着一种扑面而来的生命感,仿佛它是形貌奇异的烈焰、卷起的浪峰......
可先前将身心都投入到极光上的你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几个呼吸的时间内,你的目光从上方的无垠幕布渐渐落下,直至与瘦削的人影对上一眼,才停下了动作。
又来了,那种令人厌恶、绞尽脑汁而束手无策的熟悉感。不知是因为心里的屏障,或是苍穹的压抑沉寂,你始终无法在流淌夜光下清晰地见到对方的真容。
是、是卡特?
不知为何,你突兀地想到了这名女士--即便来者的面容五官仍然模糊,况且她此刻不应该在这处撞见孤身一人的自己。然而,心中莫名涌起的悸动却真切地告诉你:是的,那人就是卡特,曾在飞机上对你施予援手的卡特•琼斯!她手臂摆动的幅度、沉夜下时尚的衣着无不彰示着这点。
"卡--"
"特蕾西,不要着急,"那人的唇角宛如勾起了微小的弧度,但这又像是你自顾自臆想的成品,"想一想,我是谁?"
你无言皱眉,原本确信无疑的心再次产生了动摇,幅度不大,可那稍稍的颤动足以让你吞下已涌到喉头的问候。
她是谁?她是卡特•琼......不不不,她不是卡特--但她与卡特有太多相似之处了,不是吗--不,卡特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下定决心、低首迟疑、坚定抬眸、举棋不定......你觉得眼前的世界被一条细长的线分成了两半,一边是清晰熟悉的陆上,一边是朦胧迷幻的水下。而你则是那个被言语拖入水中、正一边呛水一边拼命挣扎的可怜鬼。
哪一条是逃出生天的道路?在冰凉的水灌满肺部之前,在模糊的视线归于黑暗之前,在转瞬即逝的机会从指缝间溜走之前,你必须作出正确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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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r Aurora
Conto"极光还是奥罗拉,这是个问题。" 1. The story is related to the rapport between two girls, yet it might not be a lesbian literary work. It depends on how you see the whole story, and I personally presume that they are more akin to closest friends who will always 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