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發表日2019/10/22
*算是"Playing Violin for Barack Obama"的觀後產物
*沒在一起,Eddy→Brett
有時候陳韋丞要很努力克制自己,才能夠不去在意自己和楊博堯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
像是Brett明明只大他一歲卻比他多拉了三年小提琴──雖然他總笑說前一年只是在課堂上將小提琴架上肩,然後便睡得香甜。根本不曾練琴。
像是五年前他曾榮譽受邀參加過布里斯本的G20經濟高峰會的演奏──Eddy當然記得,就算Brett不是那種會講自己優點以及到處炫耀的個性,但他還是會從各個地方得到這個事實。Brett的雙親(天殺的亞裔父母總喜歡到處誇讚自己的孩子多麼優秀)和他自己的雙親──這是當然的,沒有什麼比孩子不願意選擇從醫而不滿的亞裔父母來得會蒐集比較的素材了,他們總希望成績不如他人的兒子能及時醒悟,再回到他們口中的「正確的道路」:當個醫生。而還有更糟的──他倆的親朋好友,各種SNS上的祝福和驚嘆,以及無心和順道的一提:「嘿、老兄,你怎沒和Brett一起出演啊?」那些毫無惡意的句子就像小小的尖刺,將他本就懼於社交的聲帶扎得血跡斑斑,除了點下回應後方的愛心表示已讀,他無法做出更多的回應。
像是LingLing──或許Brett永遠不會知道,而Eddy目前也打算永遠都不會告訴他──在陳韋丞心中,楊博堯就是自己怎樣努力都無法企及的LingLing。
楊博堯是陳韋丞一輩子的憧憬。
他們認識十三年,那是陳韋丞年紀的一半。何其有幸能夠遇到這樣一個和自己個性、興趣、靈魂都契合的人,度過大半輩子。他時常感嘆地想。
但陳韋丞同時也明白──不會更多了。不在Soulmate之上,也不在Friend之下──他們永遠只會是TwoSetViolin。
他當然知道。他洩氣地想。
這些原本已經過去的各種複雜心情,如同洪水一般,隨著Reddit上許多人開始放出TwoSetViolin的舊照片後開始一一湧上Eddy的心頭,他知道自己喜歡這樣厲害的Brett,但同時心底深處也暗藏著醜陋的忌妒。但他知道他永遠不會有「如果沒有Brett就好了」這樣的念頭──因為陳韋丞深愛著楊博堯。
而陳韋丞會將這份無法言說的念想放在心中最深處。楊博堯一輩子都不需要知道這個事實。
他只希望那人能一生平安,快樂。那便足夠了。他想。
「Eddy?嘿、老弟,」Brett才關掉相機,轉頭就看見陷入沉思的夥伴,他伸手拍拍他,「你還好嗎?你看上去像在沉思要作一首奏鳴曲般嚴肅。」
看著近在眼前的笑容,Eddy不自覺也彎起嘴角。「當然,畢竟創作奏鳴曲並不容易。」
「但LingLing可以在一分鐘內完成。」
「喔對,而且小提琴有兩個聲部。」
「完美的起承轉合。」
「別忘了鋼琴伴奏──」
兩人講完後忍不住一齊笑出聲,Brett將相機遞給Eddy,然後開始打理小提琴,準備收進琴盒。Eddy一邊將記憶卡放進筆電,讀取的同時他胡思亂想著,忍不住回憶起那些曾經被拍下的可笑照片背後的故事。
但是自己的實在是太可笑了──那些毫無實質意義的偽裝,Eddy想。他們當然知道三年前的對方是怎麼樣:他們可是相處了十三年呢。
Brett雖然看上去是個不修邊幅的古典宅,但是琴技好到整個樂團都沒話說──看他二年級就是一提首席就知道了;而自己則是比較會跟著潮流,像是純裝飾用的眼鏡,或是詭異的長髮。
Eddy自己忍不住輕笑出聲,卻又在決定要把Brett和Obama握手的那幕當作這期封面時沉默下來。
「......嘿、老兄。」Eddy乾巴巴地出聲。
「嗯?」他的搭檔漫不經心地回應,優雅地擦拭著琴弓。
「其實我......我那次真的挺想和你一起出席G20高峰會的演奏。」
Brett停下擦拭,他的視線透過鏡片和對方的交會。Eddy沒有從那雙平淡的黑色眼眸中讀出什麼,因為那人下垂的眼角已經笑瞇起來。
「是啊、我知道,」他將琴弓放回盒裡,『喀』地闔上琴盒,「我記得那時你就有講過,但你那時正在課業最多的階段──你也知道,我還在學院只是因為多修一年的課程,或許他們只是從那些願意多修課的古典音樂宅中挑上了我──」
不。Eddy在心裡反駁他。你和我都知道根本不是這樣。只是因為Brett習慣謙虛,習慣不在Eddy面前談論他的輝煌。
他感謝對方一如既往的體貼,卻又無可厚非地感到力不從心的疲憊。
「那是個挺酷的體驗,我承認。」
Brett少見地繼續講起話,Eddy從電腦螢幕上顯示著文件傳輸中的畫面抬起頭,看著年長的搭檔坐回自己左邊,就像他們每次錄影那樣。
「但我想,我更喜歡在TwoSetViolin的巡演上演出的感覺──那讓我感到更多的緊張,以及滿足。如果說演奏給那些領袖讓我感到困窘,那演奏給粉絲們就是讓我感到快樂──」Brett說,他的雙眼如同黑曜石跳耀著繁星點點。
他並沒有看向Eddy,看上去像在自言自語,可Eddy知道──楊博堯的每個單字都是直白地面向陳韋丞。而每個音節都像是小提琴弦上跳躍的音符,每個節拍都打在他心上。
「──每個環節都是一章樂譜,然後每章樂譜代表一個夢想,隨著演奏,那些拼圖的碎片被拼湊成一個完整的圖樣,那就是我們。」Brett轉過頭,「兄弟,那是你和我。」
「是的。」Eddy輕聲說。
「別忘了我們承諾了Twosetters很多事情。」
「應該吧,我是說、我都不太記得有多少了。」
「喔、別擔心,他們會用各種方法逼迫我們得記得。」
筆電傳輸完畢的提示音響起,Eddy靈活地操作游標將檔案發送給後期的團隊,然後闔上電腦。他發現Brett還坐在他身邊看著他。
「怎麼了?」
「沒事,只是想說......我永遠愛你。」Brett說,「......兄弟。」
Eddy也笑起來,「是啊,我當然知道,我也愛你──只要你別又叫我先去那間恐怖的醫院。」
「喔不別再來一次,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們一如既往地聊天,一如既往地起身外出去吃飯,一如既往地回家後練琴,一如既往地在有靈感後繼續拍攝影片。
就繼續這樣下去吧。陳韋丞默默地想。只要TwoSetViolin一直下去,他就有充分的理由待在楊博堯身邊了。
那麼陳韋丞便可以永遠專注而虔誠地,在離楊博堯最近的地方看著他,聽著他的小提琴,笑著他無心的走音,分享他所有每一天。
他們永遠不會迎來分離的那天。
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