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殷遇的靠近,被江离刻到心尖上的熟悉眉眼倏忽间变得陌生起来,江离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直愣愣地注视着凑到眼前的脸。
而殷遇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他兀自垂眸,压低了嗓音,郑重其事地说出了同生共死的承诺。
眼睑盖住了那双深邃黝黑的瞳孔,纤长的睫毛忽闪,仿佛在江离心上漫不经心地扫动,一瞬间,天崩地裂的绝望和那些生生死死一并抽离,就像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上,突然开出一朵娇艳的花,突兀脆弱却令人心折。
叫人下意识地忽视掉荒原的苍凉,满心满眼都是那朵花,看它招展,忧它摇曳……就像那变相承诺出的同生共死奇异地抚平了江离心底的忐忑。
江离跪坐在地上,抬手捧住殷遇那张漂亮的脸,冷不防地笑了出来:“好,你说的,你要记好。”
打定了破罐子破摔的主意后,江离反倒是很快振作了起来,他一骨碌翻身站起,拉着殷遇的手走向了休息室内放置的皮质沙发。
江离在沙发上坐定,侧着身子面向殷遇,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殷遇的手掌,开始和殷遇分析其现在的局势来。
“你说,麻雀什么时候会来?他知道谁是知更鸟吗?”江离有些发愁,他还没有做好直面麻雀的准备。
“应该不会那么快,估计要入夜了才会动手。”这副本中所有的玩家,除了个别几个像殷遇和钟斯年这样的反社会人格之外,都是些原本年少天真的学生,即便度过了第一个副本,手上都沾染了鲜血,却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享受杀戮。
黑夜,是怯懦和犹豫最好的保护色。
江离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多,如果真如殷遇所说,那么他就还有时间来好好地想一想是不是还有什么办法,来破这个死局。
这个副本既然还是恐怖童谣主题的游戏副本,那么很多提示线索应该还像上一个副本一样,被隐藏在童谣之中,解析童谣,变得迫切起来。
在宣布游戏规则时,npc曾经播放过完整的童谣,依托殷遇学霸人设下的附加技能,他们很快写下了完整的童谣——
是谁杀了知更鸟?
麻雀说,是我,我杀了知更鸟,用我的弓和箭。
谁看见他死去?
苍蝇说,是我,我看见他死去,用我的小眼睛。
谁拿走他的血?鱼说,是我,我拿走他的血,用我的小碟子。
谁为他做寿衣?甲虫说,是我,我来做寿衣,用我的针和线。
谁来为他掘墓?猫头鹰说,是我,我将会来掘墓,用我的凿和铲。
谁来为他记史,白嘴鸦说,是我,我来为他记史,用我的小本子。
谁来当牧师? 云雀说,是我,只要不在夜晚,我会来做牧师。
谁来持火把?红雀说,是我,我会持火把,我立刻把它拿来。
谁来当主祭?鸽子说,是我,我会当主祭,我要哀悼挚爱。
谁将会来抬棺?鸢说,是我,如果不走夜路,我会来抬棺。
谁提供柩布?鹪鹩说,是我们,我们将提供柩布。
谁来唱赞美诗?画眉说,是我,我将唱赞美诗,站在灌木丛上。
谁来敲丧钟?牛说,是我,因为我能拉犁,我来鸣丧钟。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空中所有的鸟,全都叹息哭泣,当他们听见丧钟,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启事:通告所有关系人,这则启事通知, 下回鸟儿法庭,将要审判麻雀。
在这首童谣所描述的故事里,被害者知更鸟、凶手麻雀以及目击者苍蝇,构成了这桩谋杀案。在“谁杀了知更鸟?”的诘问之下,童谣用寥寥几笔,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场审判的核心部分——谋杀。
没人关心麻雀为什么要杀知更鸟?怎么杀死了知更鸟?是不是真的杀死了知更鸟?在这个审判庭上,有被害者,有人认罪,有人目击,仿佛就已经圆满地尘埃落定。
麻雀轻易认罪,反倒让江离产生了一股不适——在这里,谋杀似乎是不被重视的,死亡本身亦是无关紧要、无足轻重的,反倒是死亡带来的“悲伤”情绪被无限放大,在童谣的后半段,葬礼的存在感被加重,每一个参与审判旁听的人都参与了葬礼的筹备,葬礼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被细致地描绘,力求每个环节都做到最好,可在死亡被忽视的前提下,这样的“悲伤”反倒显得虚情假意。
单从童谣本身来看,很难直观地看出副本给知更鸟留下了什么生机,知更鸟似乎是注定的牺牲者,必须用死亡去开启一场狂欢。
江离一时间心疼得说不出话来,连他先前自己分析过的,简单游戏规则下知更鸟被攻略的艰难程度和boss设定,都在知更鸟和殷遇画上等号的瞬间,被他抛到了脑后。
这样有限的信息,并没有帮助江离找到破局的方法,但他下意识地认为,童谣本身带有的诡奇和违和感,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两人沟通了一番,没有什么新的思路,于是将童谣暂且放到一边,开始讨论其他的问题——麻雀要怎么样判断知更鸟是谁?
现在已知的能够判别身份的方法,就只有验证信封里的身份标识,这也意味着,如果不说,拒绝验证标识的话,麻雀很难短时间内判别他们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麻雀要怎么样寻找知更鸟并杀死他?
江离总觉得这里有可以操作的空间,但还没等他们理出头绪来,休息室的门却在这时被敲响了。
“咚咚咚。”三声轻柔的敲击后,门外的人便停下动作来等待着,不催促,也给屋内的人一个反应的时间,这种小细节很容易显示出一个人的素养,如果不是放在现在这种草木皆兵的环境下,其实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
可现在,这种条件显然并不成立——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江离几乎同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他看向殷遇,眸子里满是惊恐。殷遇先前推测过麻雀很可能会在黑夜降临之后才动手,但这并不是一定的。
来人极有可能就是麻雀。
殷遇和江离对视了几秒,起身准备去开门,还没站稳身子,就被江离一把拽了回去:“别去,不能去。”
“没关系的,我去看一眼。”
“不行,万一来的人是麻雀怎么办?”江离固执地摇了摇头。
“宝宝,现在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外面的人也不知道我们的具体身份,现在他明摆着知道里面有人,不去开门的话岂不是显得此地无银吗?”殷遇安抚道。
江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不赞同由殷遇去开门:“那我去,你待在这里,离门远一点。”
两人面面相觑,僵持数秒之后,殷遇率先妥协了:“好,你去吧。”江离这才满意地站起身来,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端着纸杯的男生,见门开了,男生露出一个略带尴尬和讨好的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听说这里有热水,想接一杯。”
江离防备地看着他,并不打算让他进门,甚至还再思考接一杯水送出去的可操作性,双方就这样隔门对峙着,江离不肯让人进,男生铁了心要接水,直到殷遇看不下去,在屋子里柔声劝道:“宝宝,让他进来吧。”
男生闻言,露齿一笑,颇有种胜利的炫耀感。江离不情不愿地挪开个缝隙,将人放了进来。
男生扫了一眼休息室,笑道:“嚯,这儿还有沙发,你们可真会找地方。”说着,他走向饮水机,放杯子按开关一气呵成,细窄的水柱冲入杯中,水线慢慢地往上移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冷不防开腔向江离搭话:“话说,先前两位认识吗?我的意思是,进入副本之前,就认识吗?”
江离没有搭腔,此刻的他简直草木皆兵,紧张得整个人都要战栗起来。
“是的,之前就认识。”殷遇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将话茬接了过去。
“哦?那两位是什么关系呢?同学,朋友,还是恋人?”接水的男生闻言,笑着转过头,他打量了两人片刻,“我猜两位应该是恋人吧?我看他那么紧张你。”
殷遇唇角微扬,明显很喜欢这个说法。
眼看着水线一路涨到了杯口,男生漫不经心地伸手把开关按掉:“对了,冒昧问一句,你们抽到了什么卡?”
江离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问出来,顿时心下一沉,可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男生又自顾自地把话头接了过去:“我粗略地在外面观察了一下,看着外面那群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我猜测,知更鸟应该在这个屋子里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江离:“你来应门的时候那么警惕,我觉得我堵对了,知更鸟确实在你们两者之中。我原本以为你是知更鸟,但是我进门之后发现,你紧张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你的恋人。”
“你在面对我的时候,没有做任何防御的姿态,也就是说你很清楚自己不是我的目标,”男生转向殷遇,“他那么紧张你,所以你才是知更鸟。”
“对了,容我自我介绍一句,鄙人麻雀。”
说时迟那时快,男生反手从兜里抽出一把匕首,一个纵身朝着殷遇扑了过去,他身形矫健,上一个副本是一个逃杀副本,能从那里厮杀出来,可见武力值并不低,这也是他在意识到知更鸟还有一个恋人在场之后还敢出手的原因。
而殷遇,一个在进入副本第一天,就因为嫌麻烦,直接屠掉所有的竞争者,强制通关游戏,将一个悬疑副本玩成了单人屠杀副本的boss级别知更鸟玩家,在男生扑过来的瞬间,只做了一个动作——抬眼,看了一眼江离。
被按倒在沙发上的瞬间,殷遇明明白白地看到了江离目眦欲裂的神情。
值了,殷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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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见你 恶魔的嗳
General Fiction自古以来,昼夜在黄昏时刻交替,妖魔盛行的时段,也是最好的遇魔时刻。 --遇魔。 一个倒霉小受被恶魔看上之后的种种悲催经历。 恶魔(殷遇)对一个人类(江离)一见钟情,于是,囚禁、调戏、捉弄。一开始是用受同学的生命作为筹码,猫捉老鼠一样玩弄受。后来筹码变成了堂弟,游戏也变成了"天黑请闭眼"。接着攻开始贪图受的爱情--在得到受的无奈屈服与自由后,他和受双双入轮回,去人世间走一遭,打赌受能爱上自己。你们猜,在人间经历几个轮回后,恶魔赢了吗? 我爱你,即是原罪。 ❦本文三观不正,且不洗白,慎入。 ❦请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