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練結束才剛收好琴一抬眼,Brett就已經從琴房消失了。
跑得真快。
Eddy微乎其微地嘆口氣,抄起琴盒跟背包走出門。
他沒想到Brett在停車場門口等他…等他?
「Brett?」Eddy故作輕鬆,但上揚的尾音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你又在堵我啦?」
「算是吧。」Brett挑眉,「你不覺得你該做些甚麼賠償我嗎?」
「為什麼?」
「精神損失。」
Eddy看著Brett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橫在胸前,噘起下巴指指他。
「你害我上次被首席跟指揮精神虐待了一個半小時,地獄般的一個半小時;還有團練的老鼠屎名譽毀損,兩次。」
「我認為我應該向你求償…」
Eddy笑了起來:「天啊!你還說沒在氣!」
Brett也跟著笑了:「具體項目後續再說,不過你有的受了。」Brett說,「當然,費用你買單!」
「不接受議價?」Eddy覺得如果他有條狗尾巴,大概已經搖到屁股跟著扭了。
Brett擠擠眼睛:「你還想討價還價?」「現在我得走了。我們交換一下電話,後續討論細節。」Brett拿出手機交給Eddy,Eddy設定好通訊錄後用Brett的手機撥通自己的號碼。
返回主頁時Eddy注意到Brett的手機桌布是珍珠奶茶的照片。
「好啦!回去再聊。」Brett拍了拍Eddy的手臂,飛也似地走了。
Eddy站在原地,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我剛剛是不是笑得太傻了?他想。
後來回家的路上,Eddy仍不斷地呵呵傻笑,並且比平常更加頻繁地注意手機訊息的通知。但Brett整晚都沒來訊息,隔天傳了個問候也是已讀不回。
Eddy趴在床上盯著手機螢幕,Brett的號碼仍在交談紀錄的第一個位置。
他腦中關於Brett的書頁翩然翻起——『跟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新加入的中提手,Eddy Chen。』
Eddy微笑著打招呼,暗暗地捏了捏滿是冷汗的手心。
他在各式各樣的髮色裡看到了另一名亞裔團員,坐在首席的旁邊,戴著眼鏡,和自己年齡相近,面無表情,看上去好像三天沒睡。
後來他在某次休息時間不得不社交的場合裡打聽那名一提手——『你是說Brett?』
他不太記得那些談論Brett的人是誰了,『面癱的一提手,哈!』『琴藝不賴,但…你懂的,一提那些傢伙們嘛…』『你有聽說之前那個…』話題接著往各種Eddy完全沒有興趣(也無法加入)的樂團八卦走,而他也沒去記。他常常在團練時看向Brett,漸漸地觀察Brett成為Eddy的習慣。
Brett通常對他人都保持著一種禮貌而點到即止的狀態。
而演奏時不管樂句多複雜都是同一個快要睡著的狀態但卻總是能在進度上,在高把位時偶會噘嘴;沒有那些眉毛表情包;專心致志時舔唇的動作他也看在眼裏,自己也會像是被傳染打哈欠一樣跟著舔一下。Eddy越來越好奇Brett的其他表情,想看他生氣的樣子、笑到失態的樣子、驚慌失措的樣子……念頭像是發芽的種子,從土中破出後極速地往上成長伸展。
某天總彩排,Brett在漫長的弦樂分部休止時真的睡著了。
Eddy看到Brett非常恰好地在休止快結束時驚醒,但他一時之間找不到樂曲的進度,罕見地張望了起來。Eddy朝Brett望去,一臉認真地偷偷地做了個手勢,Brett拋了個感謝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是感謝的意思),下一秒就進錯小節。
他忘不了Brett那個混雜著疑惑驚恐羞恥憤怒,瞬間漲紅到耳尖的表情;而Brett瞪過來的時候,他的心率快到爆表,不由自主地咧開嘴角。叮叮!
終於響起的手機訊息提示音把Eddy拉回現實。
「我想喝珍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