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w][Đông Khải] - Tổng hợp truyện

【东凯】四题段子系列 -

Tác giả : ID492518274

---------------

* 春雨水

被天边沉闷的雷动惊醒，王凯揉了揉眼睛支起身，外面雨声已是哗然不绝，锦芙蓉团面的软被从肩头滑到胸口，上头青红斑驳，全是昨夜的罪证，作恶的那个人给扰了眠还不情愿，嘟囔着覆过来把脸埋进他腰间死死钳住他："干嘛呀，这么早，再睡会儿。"

"不行，下大了，我得去院里看看鸡棚。"王凯掰不开那双手，浑身都酸，声音也哑透了。

"没事儿的。"

"你本来就搭得不大牢，昨年下雪还折了根柱，要是塌了这一窝鸡都要报废。"

靳东在他白肚皮上腻了会儿，把他按下来："你拉倒躺好吧，本来就咳嗽刚好，这半拉月我到昨儿晚上才吃上口热乎的，还是我去吧。"

王凯心想，怪谁啊，不是你折腾得？嘴上说着："穿好雨衣打好伞。"

靳东下床套齐了衣裤，到外间披好雨衣撑了把伞，春寒割脸，雨一下更是透凉，好像又倒回了隆冬似得，这场春雨势头暴虐，伞都撑不住，他回来的时候，裤脚已是尽湿了，听到动静床上被里那团蠕了蠕，粘粘地问："怎么样？"

靳东剥着湿重的裤子嘀咕了句小没良心的，答道："好着呢。"

拿手巾擦了擦又钻回上床，发现怪不得没声儿了，原来人又睡过去了，看来昨晚上真累坏了。他浑身冰凉也不敢靠那人不易暖的身子，只探头在那笔挺的鼻梁上亲了口。外头雨势不减，既然老天赏闲，不如就再睡个回笼觉吧。

*夏语荷

村子东头有个塘，以前是野的，大学生村官来以后，看看面积挺大给开成了荷塘，分块儿在村部门口挂了承包的黑板，开始没人问，谁也没干过又不懂市场，种也不会卖也不会。
小村官儿有点急，前一年莲子，藕价就起头了，今年要是丰收肯定能挣钱。他拿了个扩音器满村宣传，说包教包会，绝不会坑人的。像个卖货郎似的，面又嫩，更没人理他。
那时间靳东正在给他家的鸡窝搭棚，听着扩音器滋滋啦啦像是游魂一样从村东头到了村西头，又折回来。他晓得这个小村官儿，省会农大毕业的尖子生，来当这个村长，上头还好生宣传了一阵儿，说是青年才俊造福乡里。
想起开村大会的时候，那张微红又嫩生生的脸，靳东把手里的木料一扔，捞水洗了把手，晃到门口去，眼见那个蔫儿蔫儿的小身板在到处荡，不晓得怎么心里忽然有点欢喜。
"哎王村长，你这个荷塘怎么包的啊。"
王凯一听有人搭理，耳朵尖儿眼可见地竖起来："靳大夫你要包啊，来来我进去跟你说。"
他关了扩音器，分秒必争地钻进了靳东的院子，就怕人是问一嘴又跑了。
靳东抄着手倚着门框看着小村官儿端端正正坐在他院子的矮凳上，跟他以前在医大教的那些大一新生似的，眼睛水汪汪地瞅着他，写满了不要拒绝我。他把手在裤子上抹了抹，向王凯走过去。
那年夏日的东塘飘满了荷香，过了九月打下来的莲子和挖出来的藕都卖了难以置信的好价格，村部马上就叫人围了起来，王凯忙得不可开交，全是来问包塘的事儿的。本来观望的不看好的，甚至幸灾乐祸的，这会儿都变了脸，价格一个比一个好谈。王凯心里惋惜靳东当时就要了一年，也没有再包的意思，不然这会儿肯定紧他先来。
算啦，反正靳大夫看着也不缺这些，晚上还叫他去吃炖猪脚呢，快点干活儿快点儿收工吃饭！黄豆炖猪脚啊那可是！

*秋千荡

王村长在村西头的大树上给孩子们拴了个秋千，为了不让这群四处撒野的小兔崽子去祸害刚下苗儿的荷塘，他在村部门口的打谷场锯木料的时候，靳大夫就站在旁边抄着手看。
他穿着全棉的旧卫衣和一条看起来洗白了的藏蓝运动裤，袖子撸到手肘，弓腰一脚踩在木板上拉锯子，一截白生生的腰露在外头，靳东盯着看了个够。
王凯把木料裁规整又刨平了，拿着矬子和砂板在打木刺，这是个细活儿，中间扎了一次手，本来想舔舔拉倒，被在场的大夫死活捉去做了消毒，花了一个多小时整地四边光滑，然后拿桐油仔仔细细地刷了一遍。
"王村长手艺不错啊，祖传的？"
"哪儿啊，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常要给实验的兔子鸡什么的搭棚，习惯了。"
懒懒的阳光下头，木板在等着晾干，等干了后两头各凿个洞，拴上网购的登山尼龙绳，这个秋千就做得了。这一下午已经有探头探脑的小崽子来来回回张望了好几遍。
旷地的一阵风把暖白色木屑扬得两人满头满身，靳大夫慢慢晃过去，伸手从他村长头上摘下一片刨花儿，像夏盛的栀子花瓣。小王村长莫名有些脸热。
拴秋千的时候，简直像个典礼，村里几乎所有孩子都跑来了，肃穆地围观靳大夫站在人字梯上歪着身子拴绳儿，而他们的村长捧着那块儿板紧张兮兮地瞅着上头。
"好了，你放手吧，看看高度。"靳东低头对他讲。
王凯小心翼翼地把木板从怀里松开来，刚韧的尼龙绳一下被拉得笔直，在空气里颤了颤，小崽子们全屏住了呼吸，王凯拿手往下摁摁，笑道："牢得很，行了！"
一霎那雀跃的童音响彻天际，靳东从梯子上下来说："王村长给你们做这个，手都擦出血了，是不是该让村长先来坐一回啊？"
小崽子全部七嘴八舌地表示赞同，七手八脚地把王凯推上了那个为了迎合娃娃的身高，刻意放低了的秋千上，他缩着长腿蜷坐着，心里还挺暖，靳东从背后一把捉住他的手带着他握住尼龙绳，正儿八经地对娃儿们说："看好正确示范啊，注意安全，谁要是摔了，我转天就把它拆了。"
他扶着王凯的腰往后拉，王凯也认认真真地缩腿离地，做起示范。靳大夫没有用多大力气，小村长也被推得不算太高，不过那一瞬间湛蓝色的天多少近了一些，好像连微风都欢快了些，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美妙的失重感了，不是坐飞机过山车那种，是好像真的可以飞翔似的，落下的时候靳东稳稳接住了他，温热的气息全部吐在他耳边说："好玩儿吗？"
他心跳地特别快，特别快。

* 冬烤雪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才停，太阳被捂在厚云层里，毛毛的，看着还要下。整个村子淹进茫茫的雪白，白桦林静静立在村边，光秃秃的枝丫挂不住雪，树皮斑驳被反射的银白染得雪亮。学校还没下课，整个村子幽谧安然，矮房子一个个蹲在雪地里，门里关着温暖。
王凯结束了村部的工作，锁好门去靳东那边吃饭。他一个年轻单身男人，不会烧不会弄的，之前一直是在村支书老侯家里搭伙，后来有了包塘的事情，他那些日子天天去靳大夫那儿上养殖课，久而久之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在那儿搭伙。每天早上对付一下，中饭晚饭只要没特别的事，都是按点儿去报道。
可能真的医食相通，靳东做点儿菜炖点儿汤真是没话说，今天好像蒸豆豉排骨，王凯提提手上的袋子，拢拢衣襟踏进雪里。从村粮库翻出二十多斤去年收的红豆花生，也没有记录，大约是毛余出来的，他今天事情少下班早，想着拿给靳东熬点儿甜汤给村里的孤寡老人，留守儿童送去。厚底棉鞋踩塌了雪面咕吱作响，棉手套也抵不住凛冽的寒气，袋子勒得他手有些僵硬，很快就迟钝了知觉。
村部在村西头，靳东住在村东头，笔直的小道现在像条银白幽静的河，王凯趟着积雪慢慢走着。眼看快到门口，忽然那扇松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靳大夫提着药渣出来，看见他先是一愣又笑开来，望着他身后道："你这是干嘛？十里红妆啊？"
王凯呆了一下，回过头去，袋子不知道是被树枝还是什么勾破了个洞，红豆花生在他背后漏了一路，从西到东，绯红的长长的，像飘在银白河流上的一条红线。
后来还是放学的小崽们解救了不知所措的小村长，在李校长的带领下，七手八脚用簸箕铲了，全部倒进靳大夫的大筛网里，炉火一烤，雪化了水一冲，就干干净净了。
王村长脸红红地蹲在炉灶边煽火，真是丢脸。靳东暗笑着不去戳他，怕一戳就要羞爆了。
甜汤熬好装了四个大暖壶，趁着天亮他俩准备挨家挨户给送去。靳东推着自行车，暖壶就放在后座两边挂的铁架上，稳稳当当。王凯给他扶着车座位防止路滑跑偏了，几个低年级没作业的小崽子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凑热闹。
路线王凯早定好的，围着村子绕半个圈儿，结束时天已经隐隐要黑了，最后这家倒完汤水收壶的时候，王凯的手背叫壶盖给烫了一下，出来靳东就捏了把雪细细给他镇烫红的地方。
村支书老侯家的侯小年精灵古怪地转着眼珠子在他们旁边绕："王村长像靳大夫的小媳妇儿！"
王凯一愣一把捉住他后领子："胡说！谁教你的！"
靳东蹲下来捏捏他的腮肉："你才多大就想媳妇儿啦？"
侯小年揉揉腮帮："不是我想媳妇儿，是靳大夫想要王村长当媳妇儿。"
王凯刚一瞪眼，靳东伸手把那小崽子抓过来往雪地里一扔，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滚。"
看着小娃儿做着鬼脸跑远了，王凯急道："你怎么把他放跑了！"
"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小孩子不会凭白瞎说，老侯夫妻也不会教儿子说这种话，肯定是因为最近我和你走太近了，有人开始编排你！"
"你怕吗。"
"我不是怕，我不喜欢有人说你闲话，你是外乡人又有来历背景容易招人排挤嫉妒，可你为这村子做了多少事儿，别人可以装糊涂我是最清楚的。"
西风猎猎地吹过白桦林，光滑坚硬的树杈互相磕出钝响，靳东看着王凯的眼睛问："那别的事儿你清楚吗，许不是瞎编排呢。"他眼色微沉，那里面好深好深，王凯脑子里一下就炸成了一团，厚重衣物下头浑身都在轻颤，看着那双眼，他撒不了谎，好容易才勉强找回声音，干干涩涩的："我...我清楚。"
"那你怎么想。"
王凯答不上来，他张了又张嘴，急得乱得眼角都发红。夕阳到快要落完反而挣开了浓厚的云层，在他身后把淹雪的白桦林镀上金橘色。
靳东笑了笑推着车继续往前走，他没有回头，说："晚上来吃饭的时候再回答吧。"然后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不来，也行。"
王凯看着他步履艰难的背影，在雪地里慢慢蹲下来，心里又酸又涨地疼。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小王村长冲回了村部洗了把脸，外面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做好了饭围着桌子和乐融融。他把床头柜带锁的抽屉里的东西摊了一床。毕业证，学位证，六级证书，党员证，委任状，存折，银行卡还有一小本带相册的日记，把这些东西都用了个布包装好又出了门。
靳东打开被敲响的门，那个布包就一下戳到了他的面前。
"给！"
靳大夫下意识地接过手："这是什么？"
小王村长脸上有不同于风吹的红，他踌躇了一下，低道："我的过去，和未来。"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