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體殺人（怪奇偵探團之一《駭客神偷》）

第一章 神偷老鼠

「撒鹽空中差可擬哪！」

沒有月亮的城市深夜，國際大毒梟馬偉克坐在廢棄碼頭旁的水泥柱上，這樣文謅謅地喃喃自語。

一片殘破死寂的深夜碼頭沒有燈光，潮水沖刷在沙灘上發出神秘的聲響。馬偉克點起了一根香煙，火柴棒「挈」的一聲燃起，火光映出他臉上凹凸不平的各式傷疤。在他的身後，此刻正木然立著十來名大漢。

方才，這個讓國際警方相當頭疼的大毒販口中唸出的詩句，是一個中國古典文學的典故，典故中是個下雪的場景，然後，典故中人就用了「撒鹽」來描述白花花的雪。

白花花的鹽巴和下雪的場景有沒有關聯，這一點馬偉克是不曉得的，但是此刻他手上緊抱住的東西卻和「白花花」這三個字有著莫大的關聯。

他的手上抱著的，是一只金屬手提箱，手提箱內裝著五十公斤當今毒品市場上純度最高的古柯鹼。

白花花的毒品，白花花的銀子。

突然間，一陣沉鬱的車聲從遠方響起，碼頭的入口隱隱透出光芒。

「來了！」

馬偉克將手上的煙蒂彈入海中，右手一揚，示意身後的大漢們向來人的方向走過去。

對方一共來了三輛車，靜悄悄地滑入廢碼頭的空地，一進到碼頭便將車頭燈打滅。三部車子在馬偉克一行人的身邊停下，從車內走出十來名同樣神情木然的大漢。

從大漢群中，走出來一個神情猛惡的中年男子，一身健壯結實的肌肉，卻穿了套在深夜中彷彿還會發光的白西裝。

「『撒鹽空中差可擬』。」馬偉克沉聲說道。

那健壯男人瞪了他一眼。

「『未若柳絮因風起』，他媽的！」他不耐煩地說道。「你難道認不出來老子是什麼人嗎？」

馬偉克哈哈大笑。城市最大幫派「赤龍幫」的頭號狠角色「興七」本就是個脾氣暴燥的傢伙，這次交易為了慎重起見，馬偉克所屬黑幫的老大特地定下了這個暗號，只是兩句文謅謅的詠雪詩句用在大流氓們會面的場合，總覺得有點讓人啼笑皆非。

「錢我帶來了，東西呢？」興七拍拍手上一只皮箱，大聲說道。

馬偉克打開手上的金屬箱子，箱子裡裝滿了一包包五百公克裝的純古柯鹼。興七身旁的一名手下取出一瓶透明液體，挑了點古柯鹼進去，略事搖晃，瓶內液體變成了美麗的深藍。

科技真偉大。馬偉克在腦子裡漫無邊際地想著。在過去的時代裡，毒販們都是吸毒者，要探出毒品的純度你得親自吸一點到鼻腔內，但是現在可不同了，新式試劑的精確度高達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現在國際上幾個大毒梟都成了養生專家，不用說毒品了，連肉類、高膽固醇都怕得要死。

過了良久，那人才向興七點點頭。

興七警戒地瞪了四下一眼，將手上的皮箱打開。

一片淡綠的色澤在微弱的燈光下彷彿發著微光。皮箱中滿滿地疊滿了美鈔，馬偉克伸手取了一疊，在鼻端翻動幾次。那是如假包換的全新百元美鈔，還帶著濃濃的原廠油墨味道。

「每次一聞到這玩藝兒，我總是精神百倍。」他笑著將手上的金屬箱子遞過去，一筆數千萬美金的毒品交易不到兩分鐘就這樣完成了。

興七正要將金屬箱子接過，還沒有答話，卻冷不防有人笑著接口。

「我也是，這種東西治療心情鬱悶最有效了。」

馬偉克和興七大吃一驚，連忙回頭，卻看見開口的人是一個身材高瘦的黑衣男子，在陰暗的空間下面目有點看不清楚。這些黑社會的人馬個個都是身經百戰、江湖經驗極為豐富的高手，卻沒有人知道這個黑衣男子是從什麼地方憑空出現的。

極度的驚愕下，眾人有了幾秒鐘的死寂。也不曉得用了什麼巧妙手法，那只裝滿美金的皮箱已經到了黑衣男子的手上，此刻他已被最凶狠的毒梟集團層層包圍，神態卻輕鬆得像是剛在超級市場買了一組禮盒，正打算悠閒地踱步離去。

最早從錯愕中醒過來的，是毒梟集團的帶頭老大馬偉克。

「幹掉他！他拿了我們的錢！」

兩方的手下這時才如同大夢初醒，紛紛從身上掏出槍械開始射擊。那人一聲長笑，在槍聲中彷彿聽見「嗤」的一聲，每個人的眼前便被炫目欲盲的強光佔滿，一時間失去了視覺。混亂中有人高聲慘呼，原來毒梟集團中有人在慌亂中不小心扣下扳機，卻開槍打中了自己的同伴。

一時之間，零零落落的槍聲、慘呼聲此起彼落。殘破的廢碼頭上亂成一團。

「赤龍幫」的老大興七也在一片灼亮的光芒中暫時失去視覺，但是他久經江湖，雖然眼睛看不見，仍然緊握著手上的金屬箱，死命守著箱中的古柯鹼。他揮舞著手上的手槍，在人群殺出一條路，急忙向車子的方向退去。

到了車子的旁邊，他的視覺也稍稍恢復了一些。往手上的金屬箱上看去，這一看卻讓他幾乎肝膽俱裂。

在金屬箱上，附著了一顆高爆定時炸彈，而上頭的計時器顯示，這枚炸彈在十六秒鐘後就要爆炸。

時間無情地隨著數字鐘的倒數流去。

這十六秒鐘也許是興七這一生中最長的十六秒。如果任它爆炸，這筆價值數千萬美元的古柯鹼就要化為烏有，可是，如果不丟掉的話，勢必連自己的一條命也要賠上......

五秒、四秒、三秒......在最後那一瞬間，興七撕心扯肺地大吼一聲，終於將那箱古柯鹼遠遠丟出去。

另一幫人這時也已經略為恢復了視覺。碼頭的陰暗依舊，連人的身影都看不清楚，至於將錢搶走的神秘人更是不知所蹤。

大毒梟馬偉克驚魂未定，腿上也一陣熱辣辣的疼痛，原來剛才他被一發流彈射中，還沒轉過神來，就聽見興七一聲慘吼，丟出手上的金屬箱子，那箱子便「轟」的一聲在空中發出明亮的爆炸光芒，市價數千萬美元的古柯鹼便在瞬間化為烏有。

隨著爆炸，在空氣中隨著海風飄散出一張張的薄紙，像雪花一樣飄散在地面、海面之上。

馬偉克撿起了一張，看了一眼，更是頹然地坐倒。

一個手下也撿了張薄紙，看見上面寫著令人哭笑不得的內容。

「專業醫師敬告市民，吸食古柯鹼有害身體健康。」

而在下面的署名，是一隻線條簡單，卻十分靈動的小老鼠。

「大哥，」幾名沒受傷的手下提著輕機槍跑過來。「要不要追上去？」

馬偉克疲倦地搖搖頭：「追不上的。」

「那人還沒逃得太遠，應該追得上哪！」

「追不上的，」馬偉克頹然道。「在我記憶中，好像還沒有什麼人追得上他。」

遠遠的天空下已經漸漸露出魚肚白，那箱毒品爆炸後仍然冒著濃煙。「赤龍幫」的老大興七木然地跪在不遠處，地上佈滿畫上小老鼠的薄紙，他的手下也沒有人離開當場，彷彿正在印證馬偉克的說法。

「來如春風，去似神龍，」馬偉克喃喃地說道：「我們遇上的，就是『神偷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