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到了晚年, 無親無故, 無財無物, 可以入住公營老人院, 在六樓安老部, 住上六人大房, 享用十二人共用的大廁所, ,四十二人共用的大浴室, 百多人共膳的大飯堂, 再加他一人享用的半邊大衣櫃, 一個全新的床頭櫃, 一張三呎闊的全新木床, 一張二吋厚全新乳膠床褥, 新棉被, 新枕頭…比在街上流浪, 在籠床蹲坐, 這一切,實在“得來不易”。
是不是這樣想法, 令鍾伯伯深存感恩, 選擇凡事忍耐, 凡事不求人, 有苦自己知, 我不太清楚了。
鍾伯伯“生性”寡言, 閒來無事, 或臥床在小休, 或客廳看報, 每次見到他, 我都主動上前打招呼, 問他有沒有什麼要幫忙,他總是客客氣氣, 說沒什麼要幫…要一個二十二歲小子, 明白一個七十多歲老頭子的心事, 談何容易。
不知道是不是機緣巧合,那天我路過鍾伯伯住的房間,正在打掃房的女同事, 向我投訴鍾伯伯床前放了很多舊報紙, 他當時不在,我一時好奇,發覺不但床邊有報紙,就連床上也有報紙…我也不明白, 於是找到鍾伯伯, 問明原因。他看著我關切的眼神,欲言又止。
“我近期有一點問題…忍不住...所以用報紙墊床…。”
他再指著一個小小橡筋圈, 淡然一句:
“也試過用它紮..。”
他苦笑一下…搖搖頭,嘆一句:
“不中用了。”
這時候,另一位舍入來, 看見鍾伯伯的情況,床上的報紙。說了一句, 足令“床前無月光”的話:
“這種病…不知會不會傳染?”
我看見鍾伯伯臉色一沉, 那一刻, 鍾伯伯望著我, 我望著他, 兩個男人, 眼裡泛著淚光。
“不用擔心,我相信會有更好的方法, 用橡筋圈, 不是好方法。讓我先問護士, 好嗎?”
最後,經護士勸解, 鍾伯伯願意用更好的方法, 去處理他的生理問題。
床前無月光的日子, 總要面對… 也總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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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安記
Short Story從前六樓安老部小管家,今天已不再年青,但是否不再無知,一時間, 也不敢肯定。再過十年, 他就如那年的叔伯父老, 為新一代的叔伯父老了。小管家自問前半世,沒有經歷什麼戰爭苦難, 雖然下半生要遠走他鄉, 落地生根,比起上一代的叔伯父老, 際遇是好得多了。 在此藉著六安記, 向各位前輩致上最深的敬意,沒有你們作春泥潤土,下一代有如何活得自在,欣欣向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