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吻

3 1 0
                                    

夏嵐坐在顧征對面,喉頭發緊,想點杯酒,顧征把自己的酒推過去:"就用這杯。"
"嗯,"夏嵐把酒接過來,確實,一晚上光酒錢就快上千了,接過後又緩緩推過去,微笑道,"能請您喝一杯嗎?"
顧征坐姿端正而放鬆,似乎正在演出其他人,目光有些冷淡,嘴角的笑容保持著禮貌:"不用了,謝謝你。"
"喝不喝隨你,請不請我做主,"夏嵐笑道,坐到了顧征那一邊,"我可以坐這裏嗎?"
顧征拿著酒杯,用手指拈著轉了一下:"我又沒包下酒吧,您隨意。"
夏嵐便坐穩了,但只是抿了一口自己的酒,幷沒有說話,顧征一邊心想:舞臺上沈默這麼長時間,觀衆可是要砸場子了。一邊竟然覺得有些舒服。
有人不說話,不撩騷,就默默在旁邊坐著,但又有種一起喝酒的感覺,竟然讓人覺得挺不錯,以至於顧征居然都想先開口搭話了。
但是不行,不能崩人設。
"我去年去蘇格蘭玩,冬天,清晨的時候,林間會有霧氣,"夏嵐看向他,半張臉隱在昏暗中,顯得眼眶格外深,眼眸也格外深,笑容神秘卻溫暖,"很白又清冷,有點溫柔又有點讓人感傷......您讓我想起當時的霧,"說著笑了笑,"所以給您點的這杯酒。"
顧征看著他,心中想著:真會拽詞兒啊。一邊小小的顫動了一下。
不是原本的臺詞,不是原本的感覺,但是糅合在其中了。顧征思索著,不知該讓夏嵐繼續——目前看來居然挺有效地——撩下去,還是讓他去找程飛然的感覺,照著劇本重撩。
這一思索,夏嵐就接著說話了。他看著自己的酒杯,像是在對顧正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我從一進門就看到您了,"然後靦腆笑了笑,"不,其實很久之前就見到你了,然後剛才進門又看到,沒想到這麼巧,心裏就特別激動。"
顧征看著他,心想自己是不是該演出一下"不想聽他自說自話,離開",但莫名覺得此時離開很不禮貌,既不符合莫晨嶺的人設,也不符合自己的。
"我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鍾情這回事,而且真的是很深刻的,"夏嵐也開始慢慢轉自己的杯子,側臉顯得清爽又有些微的羞澀,"完全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又特別的......"他終於看過來,似乎還有些抱歉,"啊,我不敢繼續說了,您會覺得心裏不舒服的。"
顧征忍不住喝了口酒,心想:是,快別說了。又想:哎,繼續說啊。
當然,他沒這麼說,只是很高冷又禮貌地說:"那......謝謝你了。"然後繼續符合人設地想要起身,"真的抱歉,我不太習慣和別人一起喝酒......"
夏嵐抓住他的手腕,不是那種強勢霸道的感覺,而是有些卑微可憐。
顧征身形頓住,忽然覺得自己肯定走不了了。
他在內心嘆了口氣。
夏嵐站起來,與他面對面,眼神誠摯,口吻急切:"至少請告訴我你的名字,行嗎?"
顧征轉了一下被握著的手腕,示意他放開,夏嵐楞了楞,便放開了,低下頭,但還是擡眼看著他,有點像是被欺負了,卻還抱著希望。顧征爲難地看著他,心想:說,是誰告訴你的?這簡直是追求莫晨嶺的正確方式......
他又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莫晨嶺,"顧征說,"抱歉,但是......"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讓夏嵐放開。
夏嵐趕緊鬆開手,笑起來,燦爛,眼中像是閃著光一樣:"莫晨嶺......嗯,真好聽。"
顧征微笑著點了點頭,轉身要走,夏嵐又走上來擋住他,眼中還在閃光:"我叫程飛然!禾字旁的程,飛翔的飛,然後的然,我......"他有些緊張,"我以後還能在這裏見到你嗎?"
顧征看了他一會,微笑:"不一定,也許會吧。"
"我會在這裏等你!"夏嵐說,看著他走遠,"我也......不會再隨便來跟你說話了,所以請您一定要再來啊!"
顧征回過頭來看著夏嵐,神色複雜,夏嵐這個方式,如果是自己,估計沒好感的話能夠無視,有好感的話就坐那跟他聊了,但是莫晨嶺的話,應該會尷尬地走掉吧。
夏嵐演得不是標準的程飛然,顧征也沒照著標準的莫晨嶺表現,走回去,又坐下了。夏嵐有點忐忑地看著顧征,試探著到他身邊坐下,看他沒反應,就又靠近了些,然後很好看很單純地笑起來,似乎非常滿足。
顧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心裏又小小地顫了一下,看這小子還打算怎麼做。
然而夏嵐只是盯著他笑,偶爾看著他的眉眼,鼻梁,嘴唇,然後再回到雙眼,不好意思地再笑一笑,把手放在桌子上,放在顧征的安全範圍之外最近的位置,就好像自己也靠近了他似的。
夏嵐目光專註,似乎有些不知該怎麼做,靦腆又充滿希望地說了一聲:"嶺哥。"
顧征背後的肌肉抖了抖,心想:這個時候莫晨嶺肯定肉麻地要走了。但是不知爲什麼,他沒走。顧征回望著他,目光深了深。夏嵐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在他的目光中絆了一跤,一瞬間有些慌亂,下意識說:"......征哥。"
顧征背後的肌肉又抖了抖,心想:這是真的肉麻得要走了。但他還是沒走,只是垂眸不再看夏嵐。夏嵐自己反應過來叫錯了,有些尷尬,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啊顧老師,我......"頓了頓說,"我怎麼樣,還行嗎?"
"哎,"顧征面無表情地嘆氣,"差極了。"
夏嵐一下子像是考試沒考好的小孩,眼中閃了閃。
"走吧,"顧征站起身來,"送你回家了。"
沒走兩步,又被夏嵐拽住了,不過這次夏嵐力氣大了很多,顧征回過頭去,"嗯?"了一聲,卻見夏嵐看著他,眼中全是不甘心的一股勁兒。
兩個人差不多高,夏嵐抓著顧征,微微貼近他,似乎有些生氣,危險又誘惑地放低嗓音:"沒被我勾引到嗎,顧老師?"
他眼神深沈,專註,有一種侵略性。兩個人的距離很近,顧征能看清夏嵐每一根睫毛,褐色的虹膜,眼中倒映著自己。顧征想:握著手腕是不是能感覺到脈搏?然後掙脫了一下手腕,沒能甩開。
顧征飛快地掃了夏嵐的嘴唇一眼,也緩緩靠近他,兩個人嘴唇離著不到三公分,呼吸溫熱,糾纏在一起。顧征也壓低聲音,天生的好條件和舞臺表演的經驗,讓他的聲音低沈而柔滑,能夠輕易蠱惑人心,耳語般說:"怎麼,非要我親你才行?"
夏嵐眼中動搖了一下,很快放開了顧征,但還是瞪著眼睛看他。
"學著點兒吧,"顧征理了理袖口,慢條斯理,"段位還不夠。"
"......"夏嵐有點無語,"哦。"
顧征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快步走出會所,表情鎮定,行動自然。
只有心跳得有些快而已。
有點而已。
坐到車上時,顧征終於冷靜下來,握著方向盤,心想:這小子還挺會撩。

人生如戲,全靠吻技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