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吻

6 1 15
                                    

私密、靜謐的空間,在空中,沒著沒落,似乎帶著曖昧的氣息,的確挺適合討論感情。顧征笑了,眼中很快地閃過一些心思,慢慢道:"我問了你,你就也可以問我了?誰告訴你我們倆之間這麼公平的?"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勾起唇角,"你打聽我喜歡的人幹什麼?"

夏嵐討了個沒趣,只好說:"就隨便問問,不想說就算了......"

"那有什麼不能說的,又不是見不得人,"顧征笑,"不過你得給我一個公平之外的理由。"他一肚子壞水,表面上倒是笑得道貌岸然,又加了個條件,"而且我要是說的話,你也得說,我說一件,你說三件。"

夏嵐頓時驚了:"我哪有那麼多好說的?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沒那麼多?顧征想,不禁挺愉快,更想逗他,又說:"那我說一件,你說兩件,或者我不說,你全說,你選吧。"

"不行!"夏嵐抗議,"而且我沒幾件就說完了,你肯定特別多,還二換一,我太虧了!"

"你沒幾件?"顧征彎起眼睛,調侃他,"我怎麼不信,你肯定從小就是校草級別的,追著你的小姑娘得有好幾個連。"

"哪有,姑娘不愛追人的!"夏嵐這樣說,現實是也確實沒有。主要是他好多好多年都專心暗戀一個人去了,而且也沒追,自然就沒追到,就大學的時候有一個女朋友,也不是特別投契,沒幾天就分手。他瞇著眼睛看顧征,試探他:"我看你才多呢,光是投懷送抱的女演員就多少,而且我要是校草,您不得是市草,省草?我一個換你兩個還差不多!"

"那倒沒有,我感情上特別謹慎,真沒有太多可說的。"顧征笑,"這樣,一個換一個,公平公正,你先來。"

"保證真實?"

"保證真實。"

一換一還是可以的,但夏嵐能交換的一共就一個,他打算看情況,要不要多編幾個就到牽牽手這個程度的,既能換到更多顧征的感情史,又不至於顯得自己過去太豐富。

夏嵐秉著先實話實說的原則,先把大學的女朋友說了:"隔壁院學聲樂的女生,在琴房認識的,她挺喜歡我,我也覺得她不錯,就試著交往,四個月她就把我踹了,覺得我不夠酷,找了個唱搖滾的,四個月中間還隔著暑假和十一,我倆可能就吃過幾頓飯......"

顧征挑眉,重點偏:"你還挺喜歡會唱歌的女孩的。"

夏嵐沒聽明白,說:"還行吧,到你了。"

顧征想了想,說:"我小時候家裏管得特別嚴,我喜歡的事情,比如寫故事,畫圖,攝影,全都不允許。我就叛逆,叛逆就得交女朋友,第一個女朋友是這麼來的。其實也就是一起出去玩,一起吃飯,沒一陣子,這女生就被我父親轉到別的學校去了,幸虧也是好學校,不然真是對不起她。"

夏嵐震驚地看著顧征:"你爸這麼厲害,教育局的嗎?"

"做官的,"顧征笑了笑,"想考表演,他也不允許,我就離家出走,自己賺錢養活自己,他說就當沒我這個兒子,我也挺狠,到讀完研都沒聯繫他。"

"後來呢?"夏嵐關心地問。

"後來父親老了,看了我的第一部片子,說我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顧征嘆了口氣,眼睛有點紅,看著地面微笑著,"說是有意義的。"

夏嵐心裡一抽,趕緊站起來,坐到顧征那一邊,往他那邊挪了挪,試探著伸出手摟住顧征的肩膀,顧征很配合地往他這邊倒了倒,靠在他身上。兩個人頭抵著頭,夏嵐偏過頭特別輕地吻了顧征的頭髮一下,基本就是蹭了下,還挺自然,顧征沒察覺。

夏嵐在心疼之中,又感受到了那種隱秘的快樂。

"現在跟父親的關係就好了,他在老家,還在位,逢年過節回去看他,他說我每部劇他都看,還做筆記,告訴我要宣揚正面價值,追求革命理想。"顧征笑了笑,抹了把臉,伸手虛虛攬著夏嵐的腰,在一個有點曖昧,又不能說有問題的位置,"嗯,我的所謂初戀就是這樣。該你了,也要初戀的。"

初戀啊。夏嵐想,有點躊躇,但還是說了:"初戀就更單純了,都沒在一起過,因爲人家不喜歡我,我也不敢追。"

"就......上中學的時候,"夏嵐還不敢說持續了十年的暗戀,打算簡化爲兩三年,"跟一個姑娘總坐同桌,很聊得來,她唱歌特別好聽,我就喜歡了。後來她出國,我倆就......"也不敢說還會聯繫,只好說,"嗯,斷了。"

顧征聽著,跟剛剛查的東西核對,上學的時候,總坐同桌,唱歌好聽,後來出國了......

夏嵐說:"到你了。"

顧征沉默片刻,沒頭沒尾道:"厲害了,還是你初戀啊。"

夏嵐:"?"

顧征:"是不是記憶特別深刻?喜歡了有五年?十年?"

夏嵐有點慌:"沒有沒有,"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顧征忽然有點惱火:"好,我接著跟你講,不過你可別嚇著。"顧征皺起眉頭,顯得有些不耐煩,側臉的綫條一下淩厲起來,"我喜歡了一個男的,傻了吧唧,還一直想著他初戀,我就懶得理了,分手了,結束。"

"什麼?"夏嵐聽得特別混亂,最終只抓到一個重點,"你喜歡......一個男的?"

纜車漸漸停下來,兩個人都顛了一下,門打開了,顧征起身,似乎想要往外走,而後,忽然自暴自棄一樣,頓住腳步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冷冷看了夏嵐一眼,勾起嘴角:"對,我喜歡男的,接受不了嗎?"

夏嵐驚訝地看著他,反應不過來,心中混雜著驚喜和猝不及防,甚至還有點莫名的害怕。

顧征快速而低聲地說:"我也能喜歡男的,不,我寫《和光同塵》,可能就是因爲這個。之前還不明白,現在終於瞭解,這個題材爲什麼這麼吸引我,因為我就是這類人。"

"我過去對感情的冷淡,與人在一起總覺得哪裡不對,還有那種壓抑的感覺,時常懷疑自己,無法理解自己,也不覺得別人能理解我的那種狀態,現在我總算是明白了。"

顧征抓著門口,向夏嵐俯下身來,臉對著他的臉,專註而富有壓迫力地看著他:"因為我確實跟別人不一樣,起碼相比女人,我更喜歡男人。"

夏嵐還是一臉震驚,顧征看了他一會,勾起嘴角,直起身來跳下纜車,夏嵐連忙跟著跳下去。顧征站在沒人的出口旁邊,逆著光看不太清楚表情:"嚇到了嗎?你得跟我演一個同誌劇,沒準接吻的時候我真的會興奮呢,怕嗎?"說完笑了笑,轉身往出口走去,"怕也沒用了,合同簽了,你逃不掉了。"

夏嵐在他身後追著他,兩個人走在山間,遠處是臨風而立的三清觀與道教祠觀。顧征走得很快,路又不那麼好走,夏嵐追得辛苦,總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告訴他"我完全不覺得奇怪,我也喜歡男的",想告訴他"我之前以爲自己喜歡女孩,現在迷茫了,可能我也不是喜歡男的,只是喜歡你",想告訴他"我怕什麼,你會興奮,我就要興奮死了,你願意的話就多親我啊,每天親啊",想說"你喜歡男的,那你喜歡我嗎?會喜歡我嗎?"

不過都沒說出來。倒不是不想說,而是顧征這個狀態,好像是活了三十多年,突然發現自己喜歡同性,其實內心正在痛苦,夏嵐要是急著說自己的想法,就顯得自私了。而且這種感覺夏嵐也挺明白,他對於喜歡上顧征這件事,也是掙紮過的。想這樣會不會很辛苦,家人能否接受,會不會被人歧視,但因爲是顧征,覺得不去追,一定會後悔一輩子,所以才咬牙跨過這個心理障礙。但是到現在,他都覺得自己可能只是喜歡顧征,不是真喜歡男人。

顧征要是真的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其實喜歡男的,肯定又不安又驚恐,很茫然無措吧。夏嵐這麼想。

顧征在一個風景不錯又難得沒有人的地方,找了個石凳子坐下,看起來還是情緒不好,夏嵐沒坐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靠過去,蹲在他身邊,顧征一看又怒了,把他拽起來:"誰欺負你是怎麼的?坐這兒!我站著!"

"不用不用,"夏嵐趕緊說,最終兩個人一起站著。

沉默不語,不知所措,一肚子話,無話可說。

過了好久,夏嵐終於受不了了,大著膽子走近顧征,伸開手臂,將他扯進自己懷裏,緊緊抱著住了顧征。夏嵐很緊張,顧征有些楞了,想推他:"你幹什麼......"

"我不怕,不討厭,"夏嵐說。顧征頓了頓,夏嵐推開他,認真地來回看著顧征的雙眼,想要把自己那種堅定的心情傳達過去,"我根本不想逃,我粘著你還不夠呢。你親我如果會興奮,我就要榮幸死了。"

夏嵐越說臉越紅,但還是堅持著:"顧老師,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你一點兒錯都沒有,你......不要害怕。沒事的,你很強了,你不要害怕,別怕。"

顧征吃驚地看著夏嵐,夏嵐眼神一直特別正經,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夏嵐先開始不好意思,往後退了一步:"我就是這個意思,顧老師,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我真的......"

忽然,顧征抓住他的手,將他帶到自己身前,吻住了夏嵐的嘴唇。

人生如戲,全靠吻技Unde poveștirile trăiesc. Descoperă ac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