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征臉色陰沈，想把夏嵐的手機拿過來，夏嵐一句話也不說，就是硬聽著，用手擋住顧征，順勢握住他的手，然後又很快放開。
"你在哪呢？！"梅姐吼道。
"我在......顧老師這裏。"夏嵐終於說了句話。
"哦，顧征啊，"梅姐說，似乎總算冷靜了些，"你別在那混了，有個屁用！多長時間了就知道拖著你，也不簽合同也不開演！而且話劇頂個鳥用？！別演了，回來陪李老闆，說不定還能補救！"
"電視劇啊電視劇！大ip！你清高個什麼勁兒？！以前就這樣，就會得罪人，你看混成了什麼樣子？！清高能生出錢來嗎？！"
顧征觀察著夏嵐，看到夏嵐眉頭越皺越緊，捏著電話的手也越來越白，似乎越發忍無可忍，最終大步走出顧征的辦公室，對著墻角狠狠把手機摔出去。
手機撞在大理石墻裙上，"啪"的一聲，然後反彈回來，又在另一邊碰了一下，最終稀裏嘩啦地滑到了花色大理石地面中央，閃了兩下，終於黑了。
夏嵐背對著顧征，肩膀很平，以身來比例而言，脊背很寬，精悍而漂亮，壓抑著急促而重的呼吸，肩膀起伏著。顧征嘆了口氣，沒說話，陪著他沈默。
過了很久，夏嵐啞聲說："對不起顧老師，見笑了。"
顧征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像是看到了什麼明明很細瘦，卻挺拔、倔強，在暴風雨裏也不妥協的樹木，半晌，搖了搖頭。
"鬧翻了？"他問。
"要被雪藏了吧，"夏嵐還是不轉過來，快速抹了一把眼睛，"以前就這樣，我小火了一陣子，有人要潛我，我不幹，就得罪人了，公司也不管我了，混成現在這個鳥樣兒。"
顧征抱著胳膊靠在門口，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不抽，只是叼在嘴上，叫了一聲："回頭。"
"嗯？"夏嵐回過頭來，看到什麼東西飛過來，立即一把抓住，才發現是一盒紅色的大衛杜夫，附帶一個簡約的黑色打火機。
"我......"夏嵐想說話，卻見顧征也不理他，自己叼著煙，插著兜，用這個很流氓的架勢，很優雅地往外走，楞了一會，才只好跟上去。
兩個人在院子裏抽了一會煙，夏嵐很少抽這麼好的煙，覺得確實夠味，主要是濾嘴很緊，不會有煙臭味，細膩，濃而不沖。
顧征抽煙像是品酒，慢慢地，很會享受。夏嵐學著他抽煙，也覺得漸漸平靜下來。
"真是太抱歉了，"夏嵐又道歉，"讓您看見這麼......"
"你合約還有幾年？"顧征問。
"......兩年。"
顧征慢慢吸了口煙，慢慢吐出來，在煙霧繚繞中，一身西裝抱著胳膊站在紅墻邊，修長的身材映著爬山虎的青綠，慢慢說："這公司太不靠譜了。你經紀人叫什麼來著？"
夏嵐低下頭，覺得在顧征面前丟人現眼了："馮小梅。"
"嗯，"顧征看過來，"你這麼一搞，就接不著工作了？"
"我......以前也這樣，習慣了。"
"哦，"顧征又轉回頭去，"正好，好好演戲。"
夏嵐頓了頓，心情忽然好了很多，對，他還可以演《和光同塵》，還可以跟在顧征身邊學習，這就很好了。
顧征在垃圾桶上的煙灰缸裏點了點煙，黑色的煙灰散開，火星閃爍："我還是不想跟你簽話劇的合同。"
夏嵐心中顫了顫：不會吧，連《和光同塵》也不能演了？！
"你那個經紀公司，我不想讓他們分一毛錢。"顧征皺眉道，"他們得分掉你八成的錢吧？"
"對......"夏嵐還想說點什麼，挽回一下，顧征勾著嘴角笑起來："不過還是得簽，不然你違約了，麻煩就大了。"然後，他露出那種一肚子壞水兒，又很優美的笑容，"不過，咱們演話劇的收入少啊。"
夏嵐："......？"
顧征把煙掐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的人去跟你們公司談合同。"
夏嵐怔了好久，最終小心地問："所以，我還是可以演程飛然？"
"嗯，"顧征有些意外，"你就在意這個？你不在意......"
夏嵐一蹦三尺高："太好了！"然後一把抱住顧征，還打算帶著他跳，"太好了，顧老師，太好了！"
顧征被他帶著跳了兩下，手忙腳亂地推他："你不在乎收入？你得罪了公司，就算在我這演戲，能學到演技和知識，又怎麼樣？多少人演得不錯還是不紅，還是沒錢，你不......"
夏嵐總算不跳了："我......在意啊......"
"我當然想紅，當然想賺大錢，但是......"他有點無奈，"我沒辦法做那種事情，您知道嗎？我有底綫，雖然有時候顯得有點可笑吧......但是我沒那麼賤，幹什麼活不下去？賺到養活自己，孝敬母親的錢沒那麼難，不是非得......幹那種事兒才行的。"
"哦？"顧征顯得很感興趣，沒意識到夏嵐爲什麼說的是孝敬母親，而不是孝敬父母，"你這意思是你不演戲也行？"
"如果想演戲就非得那樣，我就不演了，"夏嵐義正言辭道，過了一會又笑起來，"但是我不用那樣也能演程飛然，也能跟著您學東西，我真是......"
夏嵐又激動地抱著顧征，又開始跳。
"我的天啊，淡定！你瘋了嗎？！不讓你演了啊！"顧征本來還稍微有些感慨，被抱得炸了，最終狠狠踹了夏嵐一腳，才把這人從自己身上趕下去，揪著他的領子，把人提在墻邊駡，"夠了啊！"
他放開夏嵐後，夏嵐笑著蹲在地上，擡頭看他，眼睛又黑又亮，乍一看像是一隻陽光燦爛的大型犬。
"嘖，"顧征嫌棄道，逆光站著，夏嵐仰視他，像是仰視天神似的。顧征居高臨下，用手指敲了敲夏嵐的腦袋："好好抱緊你顧老師的大腿，只要好好幹，虧不了你的。"
"嗯，"夏嵐笑道，說著真要去抱大腿，又被顧征踹開了。
"這丫瘋了！"顧征一邊往劇場樓快步走，一邊對正走過來的李團長喊道。
"怎麼了啊？"李團長看著夏嵐，笑瞇瞇道，"小夏又怎麼惹這刺頭教授了？"
夏嵐笑著追著顧征進大樓，在踏入門口的一瞬間，不知道是因爲撲面而來的空調，還是因爲什麼，忽然覺得好像一下子洗盡鉛華，一身輕鬆。
有的人能出賣身體和尊嚴，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他就不做，不做也有不做的活法。
抱緊顧老師金大腿，做一個好演員！變成金子，總會發光的！
夏嵐一下子又像打了鶏血一樣，心中充滿了激情和希望，昂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至少目前，他好好跟著顧征學習，排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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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征果然找人去跟梅姐簽了話劇合同，也不知道是怎麼簽的，總之梅姐對著夏嵐還是沒有好話，但是不讓他去陪李老闆了，也不給他別的工作了，大概就是"愛演話劇演去吧，老娘反正就是要雪藏你，隨便吧！"。
顧征把梅姐簽好的合同給夏嵐，讓他簽字，指著報酬："你看著，我就給這麼多錢。"
合同上爲了避稅，錢一般都寫得很少，夏嵐看著，有點猶豫，心中說：這麼點錢，還要分八成給公司......
又想了想，反正他也被雪藏了，除了排練和演話劇應該還有時間，家裏現在不用他給太多錢，再去找個兼職也能養活自己，而且存款也還有一些，總能過得下去。
夏嵐於是跟顧征商量："我們排練和演戲應該有空隙吧。"肯定有，畢竟顧征也是個大忙人。
"嗯，"顧征說，"怎麼了？"
夏嵐小心翼翼問："能不能提前把日程排出來？"
顧征漂亮的眼睛瞪著他："怎麼了，你比我還忙？"
"不是......"夏嵐糾結了一陣子，終於說實話，"可能要打個工......"
顧征看了他好一會，極其震驚，看著好像要扇他一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