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姨这柔媚的小女人,一边挑着眉毛,把自己所见所闻谈得绘声绘色。她确实不像说谎话,并且当着自家那个老棺材瓤子的面,她也不敢说谎话。
“那贵府的三少爷夫人,究竟又是因何而死?”
桓成子将自己的身板坐得直直的,还真有一股道家一代宗师的风范。
十三姨拧着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花容失色。
“婉蓉是被恶鬼给毁容,抓的满脸花。哎呦!那死相可实在凄惨……她的喉咙都被女鬼给活生生的抓断了。”
桓成子闻言,喃喃低语。
“喉咙抓断,还毁了容!呵,还是个妒气蛮大的女鬼嘞。”
“是呗!都说女人只对女人才有妒气。更何况,十一夫人本就是个女鬼。”
……
桓成子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他思量了片刻,看着这老小子,那一副胸有成竹的面色。心中估计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
只见他又问这十三姨。
“贵妇三少奶奶可出殡了?”
十三姨摇头。
“还没,昨天夜里刚走,这不今儿咱们老爷就带着我上山来了!婉蓉的尸体还在家里的厢房中停着,大户人家的少奶奶,便是出殡也要挑选良辰,吉日,良时。
她是我们府上明媒正娶的少奶奶,家里还要大操办呢!”
桓成子趁着这个机会,倒是直接跟那黄帮办推荐了我爷。
“黄老爷子!我大师兄啊,那就是专门做出殡这种白活的。他可是东三省打棺材的能工巧匠,一副金不换的好手艺。
尤其是在白色这方面,没有人比他办的更规矩,更细致,更讲究。”
那黄帮办躺在炕上,一口一口嘬着烟袋杆,没半会儿的功夫,就把整间待客的厢房,都熏成了云山雾绕的天宫。
老棺材瓤子也不抬头,不睁眼。瓮声瓮气的对桓成子说。
“那就把三媳妇儿的丧事,交给道长的大师兄去办。道长推举的人选,咱信得过!”
桓成子便特意招手,让我爷带着我上前,谢过这个好棺材瓤子。
那黄帮办躺在炕头上,随意的挥挥自己的老手,示意不必那么多礼。
他又说:“还有就是咱家那闹闹轰轰的怪事,劳烦赶明儿道长选个时间,去随随便便做个法,把那妖邪一并给捉了,要不然搞得家宅人心慌慌,乱轰轰的没个章法。
正赶上今年,我这身子骨也不成了!恐怕不能再来山上沐浴斋戒数日,想顺便请道长去咱家中,帮我讲讲道经。
呃,也可以带一带我府中诸人一起吃素斋,断几天他们的荤腥,他们便能少生出来不少事儿。”
黄帮办年纪虽大,却有些老奸巨猾的潜质,看得出来,这老家伙在自己府上,绝对是一顶一的皇上爷儿。无论妻妾,儿女,仆人,丫鬟大多都是畏惧他的。
黄帮办又在这房间内抽了两袋烟,中午时还小睡了半个时辰。
将要到午时,黄帮办才带着那娇艳貌美的十三姨离开了湘云观。
他临走前,倒是和桓成子留下一句话。
“赶明儿一大早,我就让家里的司机来接你。把你那大师兄也带上吧,顺便就把三媳妇儿的丧事儿给操办了!孩子也可带去我们府上玩玩,我家老五的小儿子跟这娃差不多大。”
那老家伙全程都没有打眼仔细瞧过我,临走时竟然提了我一嘴。
估计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还是喜欢自己府上热闹些。要不然天天鹅冷清清的,更容易感觉人之寿尽。
老家伙前脚刚下山。
我爷就已经忍耐不了的,连连咳了好久。
“啊呀!这老头儿真是个大烟枪,连我一个本会抽烟的人,都被他呛到嗓子眼儿发毛。他真是险些要把屋子都给烧着喽!”
桓成子说:“黄帮办平时在家抽长寿膏的,这是因为来到供奉三清祖师爷的重地,所以才特地没带烟膏,只能用这普通的老旱解干瘾呢!”
“长寿膏?”我仰起脸儿冲着爷爷眨巴眨巴眼睛。
“嚯!就是大烟膏子。”
爷爷摸摸我的头,又远远的望着山门外,那黄帮办下山的背影。
“这老家伙身子骨挺扛造啊。一大把年纪还抽长寿膏!身边又有那么一个掏骨挖髓的小妖精,我看他这身子骨,还真是百毒不侵。”
桓成子嘿嘿干笑两声。
“那黄帮办年轻时绝对叱诧风云,精明油滑,响当当的人物。年纪大了,能活成他这般潇洒的,整个江源山下的县城中也没有几人。这老爷子的确是号人物!”
……
自打来到这湘云观,我才当真知道了什么是有钱人。
我们家的棺材铺,名字本叫“升棺发财”。从前我对发财从来没有太多的概念,只觉得每天吃饱,填饱肚子发不发财倒也无妨。
现如今,我还当真跟随我爷爷一样,期盼着自己将来可以升官发财起来!
转眼便是第二天清晨。
那黄帮办已经让自己家的司机,开着跟王八壳子一样的小洋车,来到了江源山下头接我们登门。
桓成子一身皂色道袍穿的的风姿飘飘,他还随身带上两名小徒弟。
一个便是我们相熟的初阳。另外一个小徒弟同样20出头,圆圆的脸,矮个子,像个小冬瓜。他道号叫朝旭,是桓成子的二弟子。
桓成子只顾着空手,走在最前头。身后的初阳手执重宝鸳鸯剑,朝旭肩背铜钱金刚伞。
与自己这三师弟相比,我爷的穿着打扮简直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可是这又有何?
我爷是奔着掏“冲头”的口袋而去,由于昨天晚上黄帮办的一句邀请,因此我也有这荣光,跟他们一并坐那洋派的小轿车。
桓成子坐在司机的右手边,人潇洒,坐姿也气派。
我和我爷还有初阳,朝旭挤在这王八壳子小轿车的后座上,已然快挤成了人干儿!
只见那车轮子滴溜溜一转,也就眨莫眼的功夫,不出一袋烟的时间,我们就到了这江源县最富庶的黄帮办黄家。司机帮我们打开车门,我一溜儿烟的从车里弹出去。爷爷,桓成子,初阳他们也紧跟着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