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街邊的景色在震動中往後瞬移,Eddy站在以往去樂團練習時所搭的那班公車裡,店家的排列、路名切換的順序都和他所熟悉的一樣,而Eddy望著車窗邊的黑色橡皮膠條出神。
那個他完全不想回憶的夜晚,當他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他身處在一個明亮潔白的房間裡。觸覺使他明白自己正陷在棉被枕頭間,身上是舒爽乾燥的,可當他眨眨眼睛,試圖抬起手背遮住從窗戶漏進來的光線時,從骨架裡迸出來的酸疼,提醒了他那場惡夢。
直到費力的起身著裝,Eddy才發現自己竟然昏睡了兩天。他不知道為什麼對方要將自己從酒店房間大費周章的移到這幢郊區的別墅來,裡頭除了神情肅穆的保鑣,沒有一個人能和Eddy對話,身體上和心理的不適逼著Eddy逃離,而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別墅的主人似乎對於他的去留並不在意。
折騰回住處,Eddy第一次這麼慶幸Belle去外地參加音樂會演出而留給他一個空蕩蕩的家,他現在的狀態真的太難受了。從他一醒來便隱隱翻騰的燥熱感不斷的干擾他,幾天後的下午,Eddy終於在身上的情慾痕跡消退後出現在診療室裡。
當醫生將體內激素的檢查報告塞給他,告訴他他已經被標記完成,還問了他的Alpha是不是在外頭等的時候,Eddy的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他就這樣,被一個才見面不到半小時的人給強制標記了。他甚至都還沒記清楚對方的臉和名字。
「嗶嗶—」身體的記憶帶著分神的Eddy在正確的站點下車,他拖沓了很久才遲遲進入楊氏的大樓,他不能再缺席更多練習場合了。
「噢⋯Eddy,這次可別像宴會那天這麼冒失了,楊先生真的是個音樂奇才,要好好結識他!」團長帶著對晚輩的惜才之心,鼓勵的拍了拍在團練結束後,突然被總辦公室助理通知去與少東會面的Eddy的肩膀。
「⋯⋯」還沒整理好亂七八糟的心靈,Eddy被迫再次面對那個欺辱過他的Alpha,走在前方領路的秘書,黑色高跟鞋在硬質地板上扣出規律而快速的聲響,她一絲不苟的用均勻的力量敲那扇深褐色的門。
「⋯⋯。」猛然的會見讓Eddy周身充滿不自在,而對方翹著腿透露出的慵懶與閒適無端地使氣氛變得更加荒謬。
「和我結婚。」毫無誠意的、像是在命令下屬的字句從Brett的口中飄出,他甚至沒有要徵詢Eddy意見的樣子,藏在黑框眼鏡背後的雙眼掃了一眼Eddy後,用右手食指把桌上一張微厚的紙片往Eddy的方向戳去。
「⋯憑什麼⋯!」人生被莫名其妙攪亂的不甘與憤怒,瞬間湧了上來,Eddy擰起了眉頭,他實在維持不了對當家少東的畢恭畢敬了。
「⋯我記得你的姊姊⋯⋯也是簽約在我們這裡的鋼琴家⋯?」
「我知道有些上流社會的垃圾喜歡玩弄當紅的演奏家⋯如果是像她這樣傑出的新秀⋯⋯」低沈醇厚的嗓音卻說著最殘酷的字句,操弄這一切對楊氏的現任掌權人來說比呼吸還容易。
「你!!!」怒火從Eddy的胸膛灼燒到他的雙眸,他瞪大棕黑色的眼,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眼前這個人撕裂。
「⋯⋯」彷彿沒有看到Eddy強烈的情緒反應,對方換了個舒適的姿勢靠在真皮座椅上,撐著側臉連一個字都懶得吐露。
「你⋯別動她⋯⋯」拳頭在身側止不住的緊握到泛白,Eddy幾乎是用牙關在把字句用力的擠出來。
「呵!你也不虧嘛⋯」用鋼筆輕佻的點了點兩下桌上的紙張,Brett挑眉望向Eddy的神情裡飽含了輕蔑和無所謂。
燙金的硬紙上,「結婚證書」這道隆重的標題,映在Eddy的眼瞳裡只覺得特別刺眼和可笑,他清楚,一旦簽下了「陳韋丞」這三個字,他的一生將永遠脫不開,與原本生活相去甚遠的、頂層權力的爭奪漩渦。
可他別無選擇。他知道Belle不會同意這件事發生,但是Eddy更忍受不了,那個會在琴譜上寫滿作曲夢想的Belle;那個寧可雙手磨破到會留下疤痕、卻仍緊緊抱住自己逃跑的Belle,被這些骯髒的手段給玷汙。
「你還想怎樣!」一筆一劃的簽完自己的名字,在Eddy要往後退離對方辦公桌時,Brett用手指頭扣了扣桌面,示意Eddy看向他。
「你有一週的時間可以處理這件事,我的助理會給你詳細的地址和戶號,下周開始我要看到你和你的東西安頓在那裡。」Brett公事公辦的語氣,讓Eddy彷彿在聽主管說話,對方無理的要求輕飄飄地被丟到Eddy身上,該如何隱瞞Belle實情的苦惱已經使他忘記組織對Brett的惡語相向了。
「Brett。我不想聽到其他什麼額外的稱呼。」Eddy真是從來沒有面對過姿態擺得這麼高的加害人,從對方的眼神裡似乎認為這是筆對自己益處良多的交易,但他無暇思考能惹怒對方的言論,草草應了聲答覆,就快步脫離那個令人窒息的特大辦公室。越加棘手的情況和將要出現的生活劇變,似乎已經超越他能夠掌握和承受的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