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妹恭 [✅]

Bab 68

省第一医院住院部，陈安急急地找病房，刚好王丽婷在外面接电话，见着他拉了他一把，来不及多说：“奶奶睡了，没大碍。”

陈安一颗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在影院门口突然接到王丽婷电话，说奶奶摔了一跤。他这一路开得心惊胆战。

陈安走进病房，见奶奶睡得安详。过了会儿，王丽婷也进来了，悄声道：“屁股先落地，滚了一圈，医生说没伤到哪里。七八十岁的人最摔不得，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嗯。”陈安轻轻吁了口气。

“奶奶刚才还念叨你呢，等会儿醒来陪陪她吧。”

“好。”

王丽婷见儿子面色不大好，问：“最近公司没什么事吧？”

“没有。”

王丽婷看他不太想说话的样子，在旁边踌躇了一会，想着平时也逮不到他，还是多嘴问了问：“那个林佳琪和你怎么样了？”

陈安抬眉，语气干巴巴地说：“她拜托我的事我帮她解决了。至于你期待的那一面，没后续。”

那个林佳琪是王丽婷朋友的孩子，疫情前从美国跑回来了，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她处心积虑地安排了一次见面，介绍两人相互认识，陈安当时还挺给面，没甩脸走人，她以为是有戏了。最后还是空欢喜一场。

王丽婷其实不是急于要陈安结婚，毕竟他还很年轻，她也不是那种惦念着抱孙子的传统父母。但七年前陈安失魂落魄人瘦脱相，差点没把命搭进去的样子过于触目惊心，虽然这些年风平浪静，好似一切都过去了，可绝口不提程乐乐却又执迷于往返泰溪的状态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军火库，让她无时无刻感到不安。

王丽婷没想到陈安说得这么直接，砸吧了下嘴，却没再烦他。

接下来两天，陈安都留在医院陪护奶奶。奶奶年纪大了，老喜欢提陈安小时候的事。他的童年是和另外一个人捆绑在一起的。奶奶说着说着，仗着自己是老祖宗，便有恃无恐地说起了程乐乐，说她嘴甜，跟谁都乐乐呵呵的。

奶奶又说，嘴也不是矫情的甜，乐乐天生就大方。跟别人有个小矛盾，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她先出面认，不像别的姑娘家家那么小心眼。

陈安顺手给奶奶剥了个橘子，闻言想起了那句飘在风中的“原谅我吧”。

他不大记得那天听到这句话的状态是怎样的了。或许是再次落荒而逃，或许是沉着冷静地走掉了。如果现在静心分析，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应该是震惊。他自问当时虽然脾气心情都不大好，但口气并不算尖利，也没有逼得很紧，所以这句求原谅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紧接着应该是震怒。因为程乐乐说得太轻而易举，太随随便便了，像是她踩了他一脚后，随口说出的那种状态。但凡她是有那样的心思，这几年不会躲他、不来找他，把自己藏匿起来。她那样的口吻，更像蕴含着潜台词——既然大家接下去要抬头不见低头见了，就相互各退一步吧。就这种凑活的、妥协的、无可奈何的感觉，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其实还掺杂着很多其它的情绪。她低眉顺目的样子让他想起多年前，某个人做错事后，癞皮狗似的跟在他后面，没羞没臊地求谅解，有一瞬的恍然；还有他一丢丢的臆想，猜测她的言下之意是指七年前，她其实并没有那么不适应，只是过于莽撞和害怕，选择了逃避而伤害了他而已。但这些情绪都很稀薄、很细微，可以忽略不计。

思绪过于复杂，他一时也理不出接下去该怎么面对程乐乐。好在经过这两天的冷静，他至少没有几天前那样焦躁不安了。

人有自我保护机制，受伤后就会避免再受同等伤害。陈安的大方向还是明确的，再见程乐乐，他要防止自己再度沉溺下去。

当然他从始至终也没从那个坑里爬出来，但他得有颗积极进取的心，总不能自暴自弃地在坑里安家落户了。

然而，他也做不到一下子将她从自己的空间剔除出去。这七年，他像是一粒在空中漂浮了太久的尘埃，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像是感知到了万有引力一般，才有了归处。

她在他眼里既是毒又是药，陈安想，或许把握好剂量也是一种治疗手段，

譬如说，纯粹当她只是一个下属。七年不见的休克治疗还是戒不掉的话，那就放在眼前，当个精神安慰剂，然后慢慢减少见面的次数，等麻木了，适应了，或许就不会那么大起大伏了，能把伤害控制在最小范围以内。

就好比一棵橡胶树，习惯了每次只被掀开薄薄的一层皮，奉献一部分眼泪，留下细细密密的可被阳光雨水治愈的细疤。

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被一把大斧头砍折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