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不记得。
醒来睁眼的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的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见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
沉闷的颜色更容易引起人的恐惧。
全世界的低气压似乎都挤进了这个他陌生的空间里,压着他的胸膛几乎喘不过气,连头脑都开始晕眩,抗议着令人慌张的环境。
身体逐渐恢复知觉,浑身都在痛,犹如前一夜被人狠狠折断了所有的骨头又被拼装起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试图大口呼吸来减轻自己心头浮起的恐惧感,用力在原地挣了挣,才发现手脚皆被粗糙的麻绳捆住,手背在身后,身下是冰冷的水泥地,磨着他被薄薄裤子包裹的臀部,他却动弹不得。
有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突兀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猛地停住自己的所有动作,僵直了全身的肌肉,怕来者不善,发现他苏醒会干出更过分的事情。
他想活着。
至少活着出去。
他还有家人,朋友,事业。
他不能死。
却控制不住紧张的口水吞咽,以及额头鬓角上大滴滚落的火热的汗珠。
汗珠顺着细腻的皮肤往下流淌,酥痒难耐,难受的紧,多想一把抹去烦人的汗水,而一些滑过下颌,终于落进衣服的缝隙里,融进布料,不见踪影,一些却顺着下巴滴进敞开的领口,顺着光滑的胸膛皮肤滑出一道透明的水痕,终于进入禁地。
脚步声贴着他的耳朵静止,这平静对他而言却是一记响雷,狠狠在耳边炸开。
浓重的血腥味在鼻腔里扩散。
他闻见了空气中黑暗的气息。
“你醒了吧。”
男人低沉的声音如魔咒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慵懒惬意,甚至带着点儿宠溺的笑意,却折磨的他心脏疼痛难忍,所有的恐惧,惊惶,绝望,一瞬间在大脑中重叠,像碾车疯狂地碾过所有的感官,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灭亡。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在耳边加了混响,无限放大,男人在他身前蹲下来,手指轻轻蹭过他脸上的擦伤。
“受伤了啊,疼不疼?”
男人的手指冰凉,像冰块一样的温度,仿佛一具没有温度的死尸,脸颊上被男人蹭过的地方一阵阵发麻,他惊慌的颤抖着将自己的脑袋往后缩。
男人却不恼,轻轻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却是打火机,火焰燃烧,他寻到一丝光亮,却更不敢靠近,只发出犹如受伤的小兽般的呜咽,恐惧成为所有情绪,嗓子里堵着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丝光亮飞快地点起,又飞快消失,下一秒他嗅到雪茄味,呛喉刺鼻,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扩散,他忍不住干呕起来,几乎要呕出胸腔里的肝脏,腹里却空落落,连胃酸都吐不出来。
男人却作弄他,偏把点燃了的雪茄往他鼻前凑,看他痛苦的咳嗽,发出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男人把雪茄在地上按灭。
“哈。醒着可比睡着的时候可爱多了。”
他张开自己可能因干燥而破皮的嘴唇,艰难地说话,才发现自己嗓音嘶哑:
“你……是谁?”
原先空气中的雪茄味覆盖了其他所有味道,麻痹他的嗅觉,这下烟味散尽,他嗅到身前那人身上的茉莉味,不苦不涩,清新芬芳,若有似无的在鼻前荡,柔和的想让人放进口腔咀嚼。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竟然会觉得一个恐怖分子身上的味道好闻。
“这不重要,宝贝。”男人说的温柔,声音里却带着狠。
他意识到男人行事狠绝,马上卸下所有防备,放软了一切姿态,低声哀求:
“放我走!”
男人笑着冲着他的脸呼出一口气,冰凉的手指暧昧滑过他温热的颈间,线条汇成一个放倒的数字零。
“小野猫可是挠了我好几道,想好怎么补偿了么?”
他只是说:
“放我走!”
男人的手指刮过他裸露在外的锁骨,逐渐往上,突然成钳形扣住了他的脖颈,动作轻柔,缓慢的一步步收紧,用力的掐着他纤细的脖子。
呼吸变得艰难,他的头部极度缺氧,干呕的感觉更加强烈,却因为被钳制做不出任何动作,只有干哑嗓子里吐出破碎的音节,就连黑暗都开始在视野里模糊不清。
男人好像是真的想杀他。
那一霎的念头让他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背后一阵阵的发冷。
不过一瞬间的事情,男人冷哼一声,迅速放开了手,氧气大量涌入肺部,他劫后余生,更加惶恐,几乎想要跪下去。
“求求你……你想要什么?钱么?我……我有办法弄到钱!无论你要多少我都可以弄到!”
男人全然不见刚才的残忍模样,手指温柔的点上他开开合合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低语:“嘘,安静点。”
他猛得噤声,害怕自己又触了男人的逆鳞,连最后一点活下来的机会都失去。
“你只要知道,从今以后,你是我的。”
男人缓慢地抽去覆盖在他眼前的黑布,他却不敢睁眼,害怕看见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别怕。”
男人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他脑中紧绷的神经顿时软成一滩烂泥,整个人软塌塌的伏在男人肩膀上,意识模糊间,听见对方在他耳边笑:
“享受你的新生活吧。Ro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