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第九章,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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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西伯边按摩脚底被沙子烫出的肿粒,边叹气。

这整天没能帮到雅赫摩斯一家的忙,净是瞎折腾。

让他去照料田地,那细胳膊铲土费力不说,还把别人种好的苗给砸坏了;

让他去舂麦,起头还挺顺,但在燥热的环境和反复枯燥的工序下也没耐多久,人就虚脱了;

让他去喂驴子,驴子先看他不顺眼,后脚猛劲一使,直接把人踢倒。

而在旁看的雅赫摩斯像是西伯给自己演了出娱乐节目,哈哈哈笑不停。

他可是医生。待在这吃不饱,穿不暖,贵族的身体又这么娇气,怎么会做粗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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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夜里睡不着,出外散步解闷。

没有城市晚上通明的路灯,哪里都是暗的。他只听到有微弱的风略过沙的声音,还有一点虫鸣悉悉声。

西伯怕自己走着走着掉到哪个沟,就小心翼翼的先伸出一只脚来探路。

他也不敢走太远,直接坐在一个放杂物的大棚外,看月亮。

看月相,是朝左弯的俄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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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夜晚的蚊虫可不比白天的少。

他刚拍死了脖子上一只的蚊子,却引来多的蚊子围绕他。

突然,有光要照过来这里,好几个人的脚步声伴随而来。也许是被他拍打蚊子的声音引过来了,西伯躲入大棚里,先确认是什么东西。

光源是在稍远的距离处,有人拿着火把照过来。那个人没有过来这里检察的意思,朝后面比划,后面跟上来几个人,掉头走了。

一、二、三..十五。.一共有十五个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壮,他们手上拿着工具。

他看不出是什么人。

西伯也不知道哪起来的好奇心,趁那队人没注意他那个方向,悄悄的跟上去。

跟着跟着,西伯感觉这路径熟悉。直到这夥人的目的地揭晓--竟是他两天以来在上面跪拜的小沙丘。

他冒着滑倒的风险,藏在麦田里,找到个能看到他们的角度。

这些人窸窸窣窣说了些东西,其中两个人动作谙习地挖开沙丘。往里面挖了很久,终于露出被沙丘阻挡的地道门口,他们才停下来。

那个拿着火把的人把火把递给其中最小的人。他打开地门,又叫一老一壮的两个人往里面放绳子,好让他顺着绳子攀爬下去。

其中最小的人,脸被火把照明,西伯当下就认出来了。

是雅赫摩斯。

那进去的人,应该就是雅赫摩斯的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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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咣--"了好几声,是从地下抛出来的东西砸在地面的声音。

西伯小心地拨开麦枝,缓缓走前,探个究竟。

他看见地上都是被火把照得金灿的金银制品,人把它们利索地捡起来装进带来的破麻袋。

这些奢华的金子,装入人家装谷粮、廉价的麻袋,是何等的委屈。

西伯万万没想到,这小沙丘居然内有乾坤。

而这贫穷人家,又是哪里来的金子?

莫非其中几个是从自己身上偷的?

男人爬上来,然后说:"陵墓管得严,我是没办法再进去偷了。以防万一,明天最好全都带进城卖了。"

"路途遥远,现在我们就启程。"

其他人应声,把沙填回去。

雅赫摩斯问道:"父亲,我能跟着去吗?"

"现在城里混乱,好人坏人夹杂不清。我们可不是去玩的,你留在这陪你母亲,顺便和她说一声。"

"我不是小孩,我是男子汉!有什么危险我能应付的。"

"不,你永远都是个孩子。"罗拉摩斯摸了雅赫摩斯的头,露出笑容。

"你们总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就是个骗子。″他不服气,把火把扔在地上。

"别这样。雅赫摩斯,你这样做会把田烧没的!"

火把滚到了麦田前,眼看火就要烧到麦田,西伯第一反应就是伸出脚踢开。

雅赫摩斯上前捡火把的时候,看到了他,一时之间顿住了:"你怎么会在这?"

"父亲,这里...!"

雅赫摩斯转身,他们已经不见了。

他又看了回来,与西伯面面相视。

西伯面无表情的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说:"别问我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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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拉摩斯出城之后的几天。

西伯在田里锄土,这几天的训练让他能稍微适应了农村生活。

他放下工具,在大棚里歇息,抹去额头的汗水。他满意的欣赏自己锄好的土地,成就感让自己觉得幸苦是值得的--虽然干了半天只锄了别人的三分之一,不过值得表扬,再接再厉。

妇女给他递过来一杯水。

杯子是粗劣的彩陶做的,在阳光下反照出鲜艳的颜色,乍看还挺漂亮。

西伯正好渴了,直接喝下。有股奇怪的味道灌满口腔,他吐了出来。

妇女有些不悦,说:"这是啤酒,很珍贵的。"

西伯:"对不起,我不能喝酒。"

妇女:"也是,你们贵族喝惯了葡萄酒,当然嫌弃我们贫民视如珍宝的啤酒。"

"...这啤酒是你爱人带回来的吗?"

"这个是自己酿。罗拉摩斯还没回呢。唉,他也不知道几时才回来,上一次出城也没多久。现在城里这么危险,希望人没什么事。"

"城为什么那么危险?"西伯把啤酒还给了妇女。妇女怕浪费,直接喝下,毫不介意西伯喝过。

"因为各方强势的贵族、大祭司纷抢夺割据土地,城市里兵慌马乱。上等阶层贪腐严重,大肆逼迫人民缴税纳粮,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么穷苦的原因。"

"埃及的王,不予治理吗?"

"王室那边,我就不清楚了。据说是法老王病重卧床,无法理事。身为贵族的你应该更明白局势不是吗?"

西伯摇头:"我不记得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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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伯与妇人取水时,看到雅赫摩斯坐在河边,郁闷、丢石子解气的样子。

妇人笑着说:"他父亲不带他去城,到现在还气着。多大了还是那个爱生孩子气的男孩。"

说起来,西伯也奇怪这几天少见雅赫摩斯过来作弄,原来是跑来河边发闷气了。

西伯回想罗拉摩斯对他儿子说的话,摇了摇头:"他是在气你们把他当孩子看呢。"

每个青少年都讨厌父母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这点西伯是过来人--他那个妈婆子般的叔叔总爱念叨他。

但他觉得另有其事。

西伯悄悄地走到雅赫摩斯的背后,把水捅里的水泼在了他身上。

"这是回礼。"

雅赫摩斯激动的跳起来,怒着说:"上等人!我正烦着,你存心找打是吧?"

西伯用拇指指了妇人,轮到他得意的说:"你母亲在这看呢,尽管来。"

雅赫摩斯只敢怒不敢动粗。

"所以我的金手镯,全部的饰品都被你父亲拿去卖了?"

"金手镯没有。"

"那你留着有什么用?"

"...这东西已经是我的了,你还管这么多干什么。"

"好吧。你父亲拿这些去卖,有什么目的?"

"能为了什么,当然...当然是换钱养这里的人啊!"雅赫摩斯说话吞吐。

"为什么要大晚上这么多人,还偷偷摸摸的?你母亲知道这件事吗?"

他看了眼妇人,眼珠子飘到一边:"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雅赫摩斯真的不善于说谎,西伯对此嗤笑了一下。

"她只知道你父亲去城里,却不知道你父亲去城里是为了做什么吧。"

"..."

"过了那么久,而你自己也不确定,你的父亲是真的在卖金换钱,还是做别的什么。"

西伯说的话如针尖戳破了雅赫摩斯那悬挂着心的隔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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