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九月的天氣開始踏入秋季,是多倫多最漂亮的時候,康山墓園種满了楓樹,開始變得黃黃紅紅彩色繽紛,白文琪應該是喜歡鮮艶顏色的人,這個環境他應該會滿意。來到泊車的地方,我還是看見那部鮮紅色的跑車,一定是白文琪的那部,不知這跑車會是他的那位親屬繼承了。
禮堂內來賓不多,擺放的花牌也是寥寥幾個,想不到這位年輕又成功的投資專家離開得那麽孤獨。
來到留名冊前,這次我寫上了真正的名字。
靈堂前播著幻燈片,流水般放着白文琪的相片,從小時候,到中學,到現在。白文琪是個孤兒,所以小時候的相片不多,有的都是在澳門,應該是在澳門長大。其他的都是身在加拿大,不知道他是怎樣移民到加拿大的。相片還有些是他的獎狀,和工作相關的人物和背景。到最後期,當然還有他跟他最喜愛的紅色跑車合照。好端端的一個大好青年,我還欠他一杯咖啡。
當我在清理眼鏡片的霧水時,靈堂前來了個高大漢子,那便是戚警官。我們交换了眼神,像是互相都有説話要跟對方商量。
可是這時戚警官直畢坐到另一位到場的賓客旁邊,交談了好一陣子。我想了很久,那個男子,我應該是見過的。想了又想,記起來那人就是鄭子明的姪兒,鄭比利。我也留意到,我一進入喪禮會堂,這位鄭比利就不斷地打量着我,那種眼神很怪異,令人很不適服。
戚警官跟鄭比利説過話後,來到我的身旁,輕聲的在我耳邊説:
“可否半小時候在路邊的茶餐廳跟你見面?”
戚警官説得很有禮貌很簡單,但語氣上沒有計劃接受相反的答案。我本來就想從戚警官打探白文琪的死因,也就欣然答應。
鄭比利在我之前向白文琪的遺體作最後的瞻仰遺容, 他的神情就像一頭吃飽了的獅子, 嘴角流露出的一絲冷笑, 我看不明白那是什麽道理。
我又一次面對白文琪,最後的一次。他很安詳,只是想怪責化妝師不太瞭解白文琪是愛美的人,沒有給他最好的喪服,還漏了他最喜愛的漆皮皮鞋,遺體衹是穿著一雙很普通的平底膠鞋。我不知道白文琪的宗教信仰,還是把我身上的十字架除了下來,放到他的靈柩內。帶著忐忑的心情離開禮堂。禮堂離我泊車的地方較遠,要經過一段長長的小徑。兩旁的楓葉這時好像比剛來之前更豔紅了些,是哀傷的紅,是白文琪喜歡的紅。
這時我也很心急想儘快趕去和戚警官相會,上車前在車門的倒後鏡卻突然看見一個人影。絕對沒有錯,那人就是鄭比利。我沒有回頭,在倒後鏡中看是鄭比利向着我的方向跑過來,我看到他的右手伸進大衣的內袋,拿出一把手槍,我肯定那是一把手槍!
我放棄了步行,用飛一般的動作,撲向我的車前躲避起來。我聽到身後一聲槍響,那是帶含蓄的一聲槍響,大概是因為裝置了滅聲器。子彈打中我的汽車。
我雖然打理個刑事犯罪法律案件,但從來沒有在案件中擔任過任何角色的經驗,我不敢回頭張望,很害怕地不斷喘息。大概過了五秒鐘的時間,我聽到第二聲槍聲,這是一口堂堂正正,很響亮的槍聲。
我回過頭看過去,看到鄭比利趟在地上,痛苦地滾動著,戚警官手上還緊握着手槍,控制著鄭比利的反應。我靠近了些,看到鄭比利的大腿中槍,痛得昏去欲來。
十五分鐘後,多了十來個來看熱鬧的人,然後有大批警員到場,場面完全得以控制。
在混亂和驚恐當中,我看到一個幽靈,一個穿著漆皮皮鞋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