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又是一個週三的下午，我的律師事務所來了一位訪客，是位又高又大，有雙獵鷹眼神的戚警官。
我已經開始了解戚警官的習慣，他不喜歡浪費別人的時間，也不喜歡浪費自己的時間，跟律師的態度很相似，我雖然敬服他，但他也令我很緊張。我還是囉嗦地藉意替他弄些咖啡上來，讓氣氛輕鬆一點。
他的咖啡只喝了一口，便問道：
“你最後是什麼時間與白文琪見面？”
我便説出前幾天跟白文琪見面的情況，但我没有説出見到他和鄭美寳的事。
戚警官繼續問話：
“李律師，想聽聽你昨天從早上到黄昏在那裡和做什麽？”
聽他的語氣，我好像是一個疑犯。
我沒有想得很久，因為我昨天很忙，做了兩宗樓宇買賣交易，有兩批客人整天在我辨公室跟我處理文件，直到晚上。
戚警官好像滿意我的答覆，接著又說：
“你可知道白文琪昨天死了嗎？”
我很驚訝：
“什麼？白文琪［又］死了？”
戚警官説：
“白文琪家裏昨天被人入屋行劫，應該 是糾纏之間被人用槍射中身亡。我們有需要作出例行的調查。李律師，希望你能跟我們合作。”
天呀！這是不是另一個惡作劇？我剛在不很久之前已經去過白文琪的喪禮，這到底是什麽一回事。
戚警官説：
“我們也很難過，白文琪上次和我們合作，破獲得了一宗很大的謀殺及集團走私案。這次白文琪的死，我們也覺得非常意外，我們還在調查之中。”
戚警官再説：
“要是你想去的話，喪禮在十二月十二日，中午十二小時，康山墓園。這次是真的，上次的事真對不起。”
戚警官離開之後我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內。我像要發瘋地自問自答：
白文琪你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你到底是不是一個幽靈？時時刻刻地要約我在喪禮上見面！
數日後我收到黃鳳初的電話。跟平時慢條斯理、陰聲細氣的黃鳳初非常不同，他今天說話很快很嚮亮，要我馬上到他的琴行，聲線凝重。
黃鳳初一向替人修理古琴樂器，自己也收藏了不少中外古董樂器，也有開樂器班教導一些小朋友，我的兒子偉偉跟他學過二胡，我也跟他學過小提琴。店鋪很小，雜物亂放。見面時，我看見他正在把弄著我給他的那個白提琴，檯面上有很多紙張資料和參考書籍。黄鳳初急不及待地說：
“海峰，這白提琴有點來頭，那裏得來的？”
我也緊張起來：
“是朋友的朋友的東西，叫我找專家鑒証一下，這是個國寶嗎？”
黃鳳初說：
“這把小提琴應該是明朝年代，有個四百多年歷史，從木的材料可以看得出。你看，面板是意大利雲杉木所做，用了很淺色的雲杉木，而且上的是較淺色的天然顏料，所以整個提琴比較白皙。底板是用楓木，上了深色，所以特別顯出面板的白色外型。不要看它陳舊的樣子，其實很有價值，琴頭的弦軸 、琴弦 、 琴馬 、 腮托都是换過的，其餘的都是古董呀！
你再看看底板，上面刻着的小字，應該是滿洲文字。我查過，這幾個字應該是代表［愛妃］，而另外的一行小字應該是古意大利文。很有可能，這小提琴是從歐洲傳入中國，時代是清朝或明朝年份。
你再看，最重要的還是那把馬尾琴弓。應該是原裝，未有換過，如果拿去來科學化驗，可能憑DNA 化驗，可以證實它的年份、出處。
這樣的一口古琴，起碼價超過個百萬，我是不敢亂動，請你快些拿回去請專家。不是一般的專家，是要科學界的專家，去鑒定一下。此琴有什麼閃失，我真是擔當不起。”
黄鳳初把琴送到我的懷裏，經他這樣一說，我這刻拿起白提琴時，也有點發顫。
黃鳳初如釋重負，然後又說：
“不過也要小心, 因為今天偽造古物的技述也是高超，仿真已經可以算是一門藝術。這樣一件古物，有市有價，仿真者大可以用一塊四五百年的老木，重新做出一個小提琴出來，亦可用了一條四五百年前的馬尾來做支琴弓，那當然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身價就連幾千元都不值了。所以要知道真偽，必須要找最科學、最專業的專家。”
我拿著這把白提琴，拉動了兩下，可能因為弦線未有調好，或是音廂太舊的關係，聲音有點沙啞，再聽下去，白提琴的聲音接近哀怨，好像在呼喚著他的好朋友白文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