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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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关门声,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容不得她思考,本能就追出了门。

电梯一个上一个下,彭姠之乘坐的下行电梯已经快到低层了,纪鸣橙按下电梯,连几秒钟都难以等待。

到了门厅,却没有彭姠之的身影,在花园里绕了一圈,也没有,纪鸣橙加快脚步走出小区,到街上环顾四周,视线摇摇摆摆,仍旧没有捕捉到彭姠之。

她站在门口,开始打电话,没接。

小区临的这条街是小道,很安静,夜晚车辆也不多,很多培训机构之类的门店早早地就关了,只剩几个24小时便利店还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行人像偶然的点缀,埋在夜幕里,行走也很安静。

纪鸣橙恐怕是街道上最慌的一个,哪怕她看起来最为镇定。

彭姠之的房子退租了,大晚上的,她还能去哪呢,她还有一点钱,可以定酒店,但就怕她不想订,失魂落魄地随便在哪里凑合一晚上,江城的冬天会吃人的,她在外面待一会儿肯定就受不住。

至于其他的,纪鸣橙没敢想。她从来就没有觉得彭姠之是个傻子,相反,她是自己用尽心力也捉不住的那个人,所以才方寸大乱,所以才用了很多不想做却别无他法的事情。

她没有在事业里走投无路过,但走投无路的,是她和彭姠之的爱情。

她终于明白,她再也不可能推演或者计算她和彭姠之的爱情了,她精准地给了她们一个开始的机会,但之后的每一样,彭姠之的喜怒,彭姠之的情感,彭姠之的自尊心,都是她不可估测的变量。

是她只能被动接受的变量。

彭姠之说错了,纪鸣橙从来就没有胜券在握过,也没有掌握主动过,她其实在和彭姠之的博弈中,一再被击溃,前所未有的一败涂地。

从没有一个人像彭姠之那样,只要她哭,只要她皱眉,只要她不开心,纪鸣橙就可以放下所有。自己没有自尊心吗?没有惶恐没有不安吗?她也有,但在彭姠之面前,都没有被纪鸣橙考虑进计算公式过。

就像现在,明明知道她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还是想要坦白,想要给她一个交代。

纪鸣橙靠在一家便利店旁边的巷口,埋头固执地给彭姠之打电话。

冷风吹来,她把散落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去,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镜片上起了雾气,她把手机揣兜里,摘下眼镜,用手指擦。

作为常年戴眼镜的人来说,她怎么会做出用手指擦镜片这样的举动呢,她也解释不了,但她就那样仔细地用力地擦着,视线越来越模糊,然后陡然清醒了,有一滴眼泪落到手背上,她用擦镜片那只手顺便抹去,还是安静地继续清理眼镜。

她没有这样哭过,像一个算不出题的小孩。

擦不干净了,越来越花,她把眼镜叠好,放兜里,想要拿出手机,再想想办法,却突然感觉手腕一紧,视线变暗,她被人拉入小巷里,放到墙壁下面。

是彭姠之。

即使纪鸣橙泪眼模糊,看不清楚,但她也知道是彭姠之。

紧张的心跳瞬间平复下来,却又跳得更猛了,因为她的神色被暗巷遮掩,面对自己靠在墙根,和初见一样,吊儿郎当地昂着头。

好像在用陌生的眼神看她。

"哭什么?"彭姠之耷拉着眼皮子,双手揣在羊毛大衣的兜里,平底长靴稍稍抵在角落,没有什么波澜地问她。

纪鸣橙没答,抬起手腕沾了沾眼窝,吸吸鼻翼,想把眼镜拿出来,戴上。

"别戴。"彭姠之说。

于是纪鸣橙又放下了。

小巷的一半是深不见底的黑,另一半是都市夜生活透进来的一点光亮,像一个被裁剪过的偷窥视角,只能看到方寸之中的狭隘的人间影像。

她俩的影子垂在地上,交叠。

彭姠之望着她,出来得急,外套都没穿,现在手腕都冻红了,捏着眼镜没有动弹,像在等她开口。

"纪鸣橙,你什么时候学的化妆?"彭姠之的后脑勺往冰凉的墙壁上一磕,冷静地问她。

没想到是这一句,纪鸣橙抬眼看她,睫毛根湿漉漉的:"我不会化妆。"

"那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的黑眼圈怎么弄的,嘴唇干得都起皮了,怎么弄的?"彭姠之的嗓子低下去,阖了阖凤眼。

纪鸣橙沉默了一会儿,没作声。

"不是骗我吗?"彭姠之偏头,意有所指地问。

没等到回答,她咬了咬牙根儿,又极快地放开,以气声问纪鸣橙:"你想我想得睡不着,是真的吗?"

纪鸣橙的眼圈又红了一点,哑声说:"是。"

不过就一个字,像是揪住了彭姠之的心,还是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彭姠之的鼻腔开始发酸,眼睛也湿润了。

"所以你为什么说,你没有消沉,你没有失魂落魄?"她尽量冷静地问她。

"我......"

也有纪鸣橙答不上来的时候,彭姠之抿住嘴唇,想要笑,但眼眶越来越热了。

"你是真的只有三百万吗?"她哽咽着,又问。

听出她声音不对,纪鸣橙抬眼,心疼地望着她:"是,真的只有那么多,但我可以......"

贷款。

彭姠之打断她:"那我卖车的钱,有帮到你吗?是你需要的吗?"

"是。"纪鸣橙点头,声音不大稳了。"是我需要的。"

"那你又为什么觉得,你骗我去卖了车。"彭姠之哭了,眼泪落下时,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卖车,就是因为你需要,就是因为你开诊所要用钱,事实也是这样。"彭姠之自顾自地下结论。

纪鸣橙轻轻哽咽,幅度微小地摇了摇头。

彭姠之用眼神勾勒她在黑暗里的轮廓,停留在她发烫的眼角处,继续问:"你现在哭,是因为什么?你那么聪明,没有预估到吗?"

"是因为,你怕我离开你,怕我不要你,怕我的自尊心再受挫,怕我再一蹶不振,你慌了。对吧?"

没有要纪鸣橙回答,彭姠之低头看着她们的影子:"我真的差点又一蹶不振了,但我看到你哭了。"

"我就想,你不可能看我跟个傻子似的,没有自诩聪明人的人会为傻子哭。"

彭姠之振作是因为她觉得被需要了,而刚才受伤,是纪鸣橙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纪鸣橙需要。

但纪鸣橙的反应告诉她,是。

没有她,纪鸣橙吃不下睡不着,向来养生的人熬出了黑眼圈是真的。

没有她,纪鸣橙要想办法筹钱,她的钱帮到了纪鸣橙,她付出的价值,是真的。

没有她,纪鸣橙方寸大乱,连外套都忘了穿就跑出来,可怜兮兮地在便利店门口哭。

纪鸣橙很需要她,是真的。

"你还是得靠我,还得是我。"彭姠之骄傲又不骄傲地说。

纪鸣橙胸腔轻轻起伏,泪眼朦胧地望着地面,用压抑的嗓音说:"我真的很需要你。"

别的话说不出口了,她很不想在彭姠之面前哭。

"以前我说,你以后不要再骗我了,是因为我害怕,怕自己的智商搞不定你,"彭姠之靠着墙壁,望着纪鸣橙摇了摇头,低声续言道,"但现在我突然不怕了。"

因为她发现,纪鸣橙的套路再精密,也出现了一个破绽,那就是她爱彭姠之。

这份爱情是纪鸣橙所有套路的基底,也是她唯一的致命BUG。

只要彭姠之不再爱她,或者彭姠之选择不原谅她,她就满盘皆输,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彭姠之才应该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她才该是有底气不怕被骗的那一个。

"我不要你承诺以后不骗我了,因为我也做不到,但你如果伤害我,我会离开你。"

彭姠之站在纪鸣橙对面,站在明暗交界处,终于反将一军。

"过来。"她伸手拉纪鸣橙的手腕,冰冰凉凉的,冻得沁人。

纪鸣橙被她拉着,抱在怀里,与她脖颈交缠,再次感受到彭姠之的体温,像是被自深潭里捞出来,浑身战栗,但心脏开始复苏。

她克制地红着鼻头,无声地紧紧抱住彭姠之。

彭姠之用脸颊蹭蹭她:"怎么不说话?"

"是不是被我姐到了?"

纪鸣橙含着眼泪,抿抿嘴角,顺着她说:"嗯。"

"我毕竟比你大,"彭姠之用羊毛大衣把她裹住,"你以为腹黑年下真的很牛吗?都是姐姐让着,演的。"

纪鸣橙把脸埋在她温热的肩头,瘦削的脊背轻轻颤抖。

彭姠之曾经问她,自己到底喜欢她什么,现在最后一次回答,第三点就是,因为她的信任很难崩塌,连原谅都快得让做错事的人疑心是个幻觉。她为了喜欢的人,真的能退让到最后一步,倾尽所有来换一份感情。

所以纪鸣橙怎么能放心让她和别人在一起呢?太容易被伤害了。

自己可以保证,不会再伤害她,永远不会。

"纪鸣橙,"彭姠之温声叫她,再一次问,"你是个好人吧?"

"我是。"纪鸣橙仍旧这样回答。

"吓死我了,"彭姠之忍不住了,后怕地哽咽着说,"我刚躲在这想,你这么聪明,会不会是那种小说里说的什么病娇什么疯批之类的啊。"

"你答应我,你智商这么高,你别去做坏事,行吗?"

鼻息微动,纪鸣橙破涕为笑,小声说:"我一定遵纪守法,不做坏事。"

彭姠之放下心来,抱着她抚摸了一会儿她的肩头,最后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纪鸣橙吸鼻子。

"晚上能让我爆炒一下吗?"小心翼翼的。

白羊的慕强属性又隐隐作祟了,好想把这种高智商女人压制一下。

纪鸣橙一会儿凉一会儿热,有点撑不住了,她红着脸说:"我好像,发烧了。"

【GL】都什么年代了啊 - 七小皇叔(完结)Donde viven las historias. Descúbrelo aho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