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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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忻也是怕的, 她被商從舒失控傷過不止一回兩回,大傷小傷都有,要說一點都不害怕, 她裝不出來。

這種"怕"很小,排在好遠好遠,遠到風忻都放不進心裏, 總是忽略懼意, 喜歡商從舒對她親近些。

她現在腦子一片混亂,沒有辦法和上一世那樣,聽從商從舒說的, 帶她走,帶她離開。

耳邊都是商從舒哭到順不上氣的聲音, 又弱又急,還時不時讨好地親她臉上, 把她半邊臉頰親的濕乎乎的。

一遍遍跟風忻保證,"老婆, 不要趕我走, 我以後都不打人了, 真的......我錯了, 對不起,再也不打人了......嗯、唔要老婆抱。"

那雙眼睛蕩動秋水,唇齒因為泣聲無法并攏, 絲絲哽咽,臉蛋下巴都淌滿淚液, 哭得像只流浪貓, 那種收起爪子, 前腿後腳都扒拉在人褲腿上, 使勁往上蹿,乞求有人能揣上她,帶她回家的小可憐。

風忻烏瞳倒影出這一幕,萬分苦澀難言,她把人抱着,勸慰,"從舒乖,不哭,不是要趕你走,是去醫院看病,等你好起來接你回家。"

商從舒沒想到風忻居然會這麽狠心,真的要把她推出去,怒火中燒,握拳捶打在風忻身上,憤憤謾罵,"騙子!我知道你們都說我有精神病,你怕別人嘲笑你,怕我拖累你,早就想甩掉我!怕我纏着你,想把我關進醫院擺脫掉!"

她情緒突然失控,大喊大叫,整個屋子都是瘆人的尖銳哭吼。

風忻看到商從舒狂躁的樣子,心髒跟被揪住了一樣,她知道商從舒很難受,卻不能妥協,"不是、不是這樣......"

被人嘲笑同情二十年,風忻什麽眼光都遭受過,不可避免确實會傷到自尊心,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因為這種原因就抛棄商從舒。

她握住那雙不停晃動的手腕,力氣掙不過瘋鬧起來的商從舒,被一拳一掌捶抓在身上,頭發都被死死拉拽,整個頭皮層刺痛到神經跟血肉仿佛随時會蹦開。

"從舒。"風忻嘴上念念這個名字,纏綿柔情到了極致。

為了讓頭發不被大面積拽下來,她被迫把頭放得很低,眼裏因為痛覺刺激,充血腥紅,淚光閃爍。

風忻沒有生氣,她承諾着,"我不會搬家,相信我好嗎?我會一直住在這裏,不會讓你找不到。"

上一世到了中年,在她極度渴望回歸正常生活的時候,希望能有一個溫暖的家,可以在她每天下班回來,留下那麽一盞燈也好。

那段時間,她好幾次都有閃過,為了好擺脫商從舒,把商從舒送去住院的念頭,這樣她只需要每個月出點錢就能安頓好商從舒,可以花精力出來,去做點只為自己一個人的事。

去的路上,她們都不年輕了,風忻烏黑濃密的發絲裏,夾雜着霜白幾根,在日白光下異常亮眼。

商從舒很安靜,木着張臉,沒有任何攻擊性行為,情緒穩定,也沒有妄想。

做了一系列檢查,那邊不建議病人輕症住院治療,去精神科開了藥,風忻就把人帶了回來。

或許是因為風忻的意圖太過明顯,商從舒看穿了,即便是在清醒的狀态下,也沒有真正服下過藥,用這種方式報複風忻,作為風忻想要把她丢下的懲罰。

這種無論寒冬酷暑,都沒有溫情的日子,風忻是真的怕夠了。

後腦倏地被刮了一掌,風忻吃痛,沒忍住,想掰開商從舒手指,哽聲喃喃,"......松手,你打的我好疼。從舒,你就一點都不心疼我嗎?"

即便現在要把商從舒送去醫院的目标,和上一世想擺脫商從舒的心态截然不同,可一聯想到自己曾經有過這種不負責的想法。

她還是會憂傷愧疚。

情緒上湧,風忻鼻尖一熱,流淌下好幾滴淚珠,從她的鼻梁滑落到鼻尖,懸挂着,搖搖欲墜。

她深喘一口氣,把瘋瘋癫癫的商從舒緊緊抱住,雙臂都圈锢在自己懷裏,語氣伏底姿态,她哄着:"聽話,不要叫了。去到醫院還這個樣子,她們會給你打鎮定劑,安靜下來,從舒聽話......"

商從舒一聽到要被醫院打針,還是打什麽鎮定劑,腦子裏一閃而過,電影裏面看到的畫面,會被好幾個人團團圍住,控制起來,按住手腳在病床上被紮針。

她馬上就怕了,松開風忻頭發,火急火燎的左轉頭右轉頭,急匆匆地找什麽東西,最後注意力放在風忻身上,慌忙求助:"阿忻,針線呢?針線在哪裏?把針線拿給我。"

風忻擔心商從舒會傷到自己,小心拖住商從舒的後背,把人朝自己胸口方向帶,摟緊,"好端端的要針線做什麽?"

商從舒那張小臉全是情緒上漲被憋出來的紅霞,她窩在風忻懷裏瑟瑟發抖,"把我的嘴縫起來。"

她一邊說着,一邊催促,意識混亂不清,"快,快點把我的嘴縫起來!"

風忻被折騰的有點疲憊,耳尖聽到樓道那邊的動靜,知道是商教授回來了,她揉揉商從舒臉,"噓,我幫你把史努比縫好,你帶過去在身邊,晚上就當是我陪着你。"

不知道是不是風忻說會被醫院打鎮定劑的事,把商從舒吓着了,不敢再大叫。

看風忻心意已決,她坐在地上,狠狠望向風忻,"我不準你來看我,以後都不要跟你見面。"

風忻翻出針線,把那些棉花都塞回史努比公仔套裏,聞言,手上動作只是僵硬了一下,片刻又繼續操作。

她聯想起上一世,商家剛開始還會滿懷希望的等商從舒好轉,後來發現商從舒一直都這樣,時不時瘋瘋癫癫,他們漸漸便疏遠離去。

風忻不知道商從舒要治療多久,商家那邊肯花多少耐心和金錢,她要抓緊時間掙錢,在商從舒被家裏徹底抛棄之前,把人接手過來。

她做好這個決定,在針線尾打了個不太精致的結,抱給商從舒。

商從舒暴躁的很,推搡風忻,對那個公仔又咬又撕,扔在地上,踹的遠遠。

剛縫好的史努比,背部又破了,被踢在角落,有些棉花從破口子裏掉出,在地板上七零八落散開。

風忻從地上撿起,說:"拿着吧,你晚上會找的。"

她和商從舒共同生活那麽多年,商從舒頭腦再不清醒,睡覺都要把史努比擺在床上才願意睡。

商從舒一把搶過來,跑去陽臺,拔掉花盆裏的花,把裏面的濕土全倒在上面,用腳踩的髒亂不堪。

等風忻出來,已經阻止不了了。

商教授出現在大廳裏,看着在陽臺行為舉止都怪異的女兒,眼神複雜,轉頭對風忻說:"我夫人在樓下車上休息,行李拿給我就好。"

商從舒的行李不多,裏面都是一些換洗的衣服,風忻想了想,把夢幻泰姬陵也給裝了進去。

商教授擔心風忻會提要一塊陪同的事,還不等風忻開口,就先道明:"醫院那邊我已經了解過,我會把治療情況和過程告知你,你不用太擔心。"

風忻不理解,"我不需要作為親屬陪同,跟醫生轉述從舒的症狀嗎?"

她記得她上一世陪商從舒看醫生時,醫生是要從親屬這邊了解症狀的,判斷商從舒有沒有妄想,和暴力、反常等行為。

商教授解釋,"不用,我想,讓我來完成這份工作可能會更合适。"

在他的眼裏看來,風忻和商從舒在一起,缺少點理智,風忻不能勝任好輔助醫生診斷的事。

他摘下眼鏡,眼睛略微幹澀疲倦,深深看着風忻,語重心長,"小風,我朋友說,舒舒這種病啊,常常伴有被害妄想,在你們沒有見面的日子裏,通過網上聯系和電話聯系,你可能會從舒舒那接收到很多胡言亂語的信息,我希望你可以有自己的判斷能力,不要對我們有什麽誤會。"

商教授這是在提醒風忻,在見不到商從舒的日子裏,不要懷疑他們會虐待病人,或傷害病人。

他不允許有人這樣污蔑商家。

風忻還沒有回應上來,商從舒跑會卧室,又把門反鎖上了。

房間裏,商從舒蒙在被子中,拿起手機,登錄企鵝號,給備注叫"小貝殼"的網友發了她們共同暗號。

她怕得渾身都在打顫,快速打字,【快救救我,他們要把我帶走,說我有精神病,肯定會給我強行喂藥,鑒定我有精神病成功後,就會把我關起來!】

商從舒給那邊發了個定位,然後把聊天記錄删了,抱着枕頭,聽着外面拿備用鑰匙開門的聲音,感覺好絕望。

誰能救救她,連最愛的戀人都要和別人聯合起來傷害自己......她還能奢望誰來救她?

被子被拉開,風忻看見商從舒哭得淚流滿面,她想摸摸商從舒頭發,被無聲避開。

風忻也不強求,看了眼在門口等着的商教授,跟商從舒認真道:"從舒,你爸爸帶你去醫院做檢查,不要怕,我在後面跟着好嗎?你回頭就能看到我。"

不知道是哪句話刺激到了商從舒,她從床上坐起來,歇斯底裏朝風忻喊:"我不要你在我身後,你怕我逃走,想監視我!滾開,不要過來!不要靠我那麽近!"

風忻眼神很是受傷,"......從舒。"

商教授手裏提着商從舒的行李,在門口看到這場景,有點心悸,想到商從舒可能也會這樣對他,趕他這個父親走,對他說出這些話,他心如刀絞。

他嘆了口氣,把商從舒帶走。

商從舒每走幾步路就會回頭看看,只要發現風忻想跟上來,就會對風忻又吼又叫。

那嗓子都快喊裂了,看風忻眼神就跟看仇人一樣,怨氣冷漠。

風忻杵在原地,直到看不見商從舒身影,她才緩緩蹲在地上,把臉都埋臂彎裏,腳都發麻了也沒離開。

周圍都是趕着去上班的鄰居,任誰路過這條走廊,都能聽見悶弱卻連綿不絕的哭聲,忍不住看看風忻。

【GL】病妻 - 芙说(完结)Nơi câu chuyện tồn tại. Hãy khám phá bây gi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