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叫我,我等不到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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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夜色不深, 但鄉鎮的夜里不比市里那麼熱鬧,街上只隱約有幾聲狗吠,連行人都稀少。

衛以牧拉著薄淨洵的手腕不放, 薄淨洵看了一眼桌上還熱著的食物, 無奈地問︰"我不去拿行李, 一會兒你怎麼洗澡?"

衛總滿臉的堅持︰"等方墨吃飽了讓她送上來。"

"......"薄淨洵忍不住勾起唇。

可憐的方墨。

她只得放棄了下樓的打算, 搬了張椅子坐到衛以牧的身邊,衛以牧這才動了筷子。

薄淨洵看她吃得香便拿出手機,給方墨發了消息︰"麻煩你一會兒把衛以牧的行李箱拿上樓。"

剛發送出去, 她擔心方墨急著給老板辦事,連忙補充道︰"你別急, 她也還在吃飯, 你吃飽了再送上來。"

方墨簡潔回復︰"好的,夫人。"

薄淨洵把手機放到一邊, 想起剛才鐘眉把衛以牧叫去說話, 問道︰"我媽剛才跟你說了什麼?"

"嗯?"衛以牧抬眼,連著眨了好幾下, 把一口面吞下以後才開口,"阿姨跟我解釋為什麼叫我過來,卻沒什麼正式感。"

她知道薄淨洵估計會問這個問題, 畢竟剛才鐘眉要跟她說話的暗示實在很明顯。好在剛才和鐘眉談論的內容里, 雖然有一部分還不能讓薄淨洵知道,但有一些是可以坦白的。

薄淨洵點頭,若有所思地問︰"她都是怎麼說的?"

衛以牧低頭吃了口面, 話音悠緩道︰"阿姨說是因為她也只來過一次, 以前覺得不習慣鄉下,但是現在又覺得這樣不好。"

薄淨洵听到最後, 嘴邊揚起的笑容沒有一絲溫度。

不習慣鄉下?是不想跟薄文山徹底地成為一個家庭罷了。

就跟當初她听到的那些話一樣,和不想見薄文山的朋友是一個性質。只是現在時過境遷,怎麼就突然改變了呢?

薄文山堅持了這麼久,到死都沒有徹底得到鐘眉的心。可是現在鐘眉幡然悔悟了,那麼薄文山都已經不在了,鐘眉這份遲來的醒悟,意義又在哪里?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生者再怎麼醒悟也于事無補。

衛以牧突然打斷了她的沉思︰"面好吃。"說著就往嘴里扒了一口面。

薄淨洵回了神,眼神溫和下來,"吃點菜,都是我做的。"

她下意識地想抬手給衛以牧夾菜,陡然發現自己沒有筷子,只得半途改了動作,把菜碟給衛以牧挪近一點。

等衛以牧把面和菜都掃空,剛剛放下筷子方墨就敲門了。正好,把行李箱送來,還順便把碗碟收了下去。

房間里沒有浴室,只在每層樓有一間,薄淨洵跟衛以牧先後去洗澡。

衛以牧在後洗,還沒回來的時候鐘眉敲了門,帶著兩杯牛奶。

"你們平時都在市里,怕一下子沒辦法適應,喝點牛奶好睡一點。"

"嗯,知道了。"

薄淨洵本來淡淡地回答著,很快就覺得自己太過冷淡了。

她藏在心里的事情本就只是父母之間的事情,況且嚴格說起來,鐘眉對她是真真切切的母女之情,從未失過一個母親應有的愛護。

想到這里,她心下嘆息,話音柔和地補充了一句︰"謝謝媽。"

鐘眉笑著摸她的頭發,"謝什麼,你們都早點睡。"

夜色深沉,薄淨洵坐在床邊刷著微博,剛喝完牛奶的衛以牧去刷了牙回來。

今晚所有的平靜都在這一刻起了波瀾︰她們沒有在同一個房間睡覺過。

衛以牧眨著眼楮︰"......我睡沙發吧。"

薄淨洵把手機息屏放在身邊,不得不提醒她︰"......沒有沙發,一樓客廳才有。"

......

房間里的陳設很簡單,一張雙人床,床邊有個小櫃子,以及床尾有個木制的衣櫃,除此之外就是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再沒有多余的擺設。

別說要有沙發了,就算真要放個沙發也沒地方放。

衛以牧左右看看,能躺下一個人的地方,除了床也就是地板了。

她舔了舔唇,剛要說話,薄淨洵一邊上床一邊說︰"上來吧。"

她們都是女人,現在情況特殊,總不至于非得要分床才能睡。何況衛以牧平時那麼照顧她,即便有沙發她也不好讓衛以牧睡沙發去。

她自覺地躺到了里面的位置,把外面的位置留出來,用實際行動表示了自己確實想共享床鋪的想法。

衛以牧頓了一會兒才過去,上了床也規規矩矩地躺在自己的那一半位置,中間十分刻意地留了兩拳的距離。

她平躺著,薄淨洵的聲音從旁邊幽幽響起︰"熄燈。"

"......噢。"衛以牧怔怔地回答,伸手去摸床頭的開關。

"啪嗒"一聲,房間里被夜色侵蝕,窗外的月光頓時蔓延在灰黑色的水泥地板上。

兩個人之間隔著距離,被子也因此而不能裹緊兩個人的身體,中間的縫隙被涼風灌進去。

衛以牧低著聲音問︰"......淨洵,你冷不冷?"

薄淨洵"嗯"了一聲,沒有多說。

衛以牧翻過身,在被月光沖淡的夜色下,意外地對上薄淨洵的雙眸。

衛以牧小聲地問︰"那我靠近你一點,好不好?"

薄淨洵的眼眸忽地就微微眯成了微笑的模樣,"我以為你今晚就打算這樣睡了。"

薄淨洵的口吻略帶戲謔,一下子就打破了剛才略有尷尬的氣氛。

衛以牧也輕輕地笑起來,身體挪向薄淨洵的方向。兩個人的臉終于咫尺之近,彼此都感覺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和身體。

兩個人都沒有閉上眼楮,衛以牧的話音又放輕了些︰"剛才阿姨跟我說,是時候該改口了。"

薄淨洵語氣平淡,沒有什麼明顯情緒,"改吧,我們的協議期還有這麼久,再怎麼拖也拖不了兩三年。一個稱呼而已,該改就改吧。"

她對這件事沒什麼別的看法,本來跟衛以牧的這段關系就有部分原因是為了應付鐘眉,現在既然鐘眉催著衛以牧改口,順著改了也就是了。

"嗯......"衛以牧垂下眼睫,被子下的手稍微伸過去就踫到了她也放在身前的手,而後輕柔地握住,"你別難過。"

"不至于難過......"薄淨洵笑著吸了口氣,衛以牧身上的小龍涎香隨之飄來,好聞又令人心安,"今天對我來說其實算是個好日子。你不知道,我以前就發現爸媽之間有問題,但是我不能說出來,因為爸媽想瞞著我,我不能自己去戳破......我害怕戳破了以後,我的家就變了個樣子。所以既然他們想維持表面的完美,那我就陪他們一起維持。"

沒錯,她從一開始就想過要問出口,問鐘眉為什麼不願意徹底跟薄文山親近,也想問薄文山那句"她不愛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兩個人,為什麼一個不愛,一個明知對方不愛,卻偏偏成了夫妻。

可她害怕這層幾近透明的薄膜一旦被戳破,從此以後她的家便走向分裂,薄文山和鐘眉在她面前連偽裝都不必了。

"嗯,我明白的......"衛以牧心疼地用拇指摩挲薄淨洵的手,心底那些不能說的秘密也得到了共鳴。

她從小便生活在跟薄淨洵一樣的硝煙里,區別只在薄淨洵沒有暴露,而她卻始終直面著所有的一切。

"不,你不明白那種感覺......"薄淨洵在黑暗中搖頭,聲音低沉又悲戚,"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如果一開始就不願意成家,何必這樣勉強。我以前甚至覺得,是不是因為有了我,他們才這樣熬著。可是我也在熬,我害怕我的家會徹底分散,不得不裝作不知道......"

這是她第一次在衛以牧面前流露出更多有關家庭的心事,即便此刻房間被夜色充斥,衛以牧也能感受得到她平日里清冷的模樣完全崩裂,整個人都丟掉了往昔不易接近的距離感。

衛以牧憐惜地更加靠近她,松開她的手將她摟進懷里,把兩個人之間僅有的一點空隙徹底趕走,聲音萬分溫柔地拂在她的耳畔︰"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我只要明白你現在心里不舒服就夠了。"

這麼溫柔的話,卻又分明有一種只顧眼前的感受。

薄淨洵被逗笑,回抱著衛以牧身子的同時抬起頭,對上她如水的眼眸︰"干什麼突然抱我?"

後者頓了頓,圈住她的手臂反倒更緊了,長長的眼睫微顫,聲音低低的︰"你剛才給我填飽了肚子,現在我讓你暖和一點......應該的。"

薄淨洵更覺得好笑了,笑得呼吸都在抖。

衛總怎麼這麼像一只薩摩耶,剛才這話說得有種被主人喂飽了,現在要報答主人的既視感。

還沒等她說什麼,衛以牧又把聲音放輕了些,溫柔又撩人︰"身體和心里都要暖。"

薄淨洵故意逗她︰"可是我感覺還不夠暖,怎麼辦?"

衛以牧靜默片刻,說道︰"我今晚到這里之前天就黑了,路上的風景還不錯,我拍了幾張照片覺得很好看,想給你也看看。"

薄淨洵躺在她懷里,慵懶地遷就她︰"嗯,好。"

衛以牧稍微松開薄淨洵,探身去床頭的櫃子拿手機,再回來重新把她抱緊,縮進被窩里才打開手機相冊。

路途上幾張樹林和湖泊的風景照一一呈現在她們的眼前,衛以牧的濾鏡也用得很好,色調上很舒服。

薄淨洵不禁感嘆︰"其實這里的風景真的很好。"

"我也覺得......"衛以牧低笑著,漸漸正了神色,"以後你想過來,我都陪你一起。"

她的一雙眼眸在夜色里熠熠有神,薄淨洵抬頭看她,原來這話頭是在這里等著自己呢。

但是這麼普通的話,偏偏帶著獨屬于她的溫柔。

薄淨洵枕在她懷里,大方地承認︰"現在暖了。"

衛以牧愉悅地笑,笑得胸口發震,"那我把照片發給你,讓你留個底,隨時可以拿來找我兌現。"

薄淨洵翹著唇,默許衛以牧打開微信把圖片發給她。

等到手機響了一聲微信信息提示,她起身摸到床邊去拿手機,然後回到衛以牧的懷里。

她亮起屏幕,點進微信里的未讀信息,比那幾張照片更奪目的是她給衛以牧的備注。

木木。

衛以牧低頭問她︰"備注是什麼時候改的?"

"......今早。"薄淨洵的臉頰有些泛熱,猝不及防被發現的感覺令她莫名地感到一點羞赧。

衛以牧悅耳的聲音明明帶著幾分愉悅,偏偏還故作委屈︰"那怎麼從來不這麼叫我?上次我媽來家里才應付著叫了一次。"

"......我困了,睡覺吧。"薄淨洵把手機丟回床邊,下一秒就想翻身背對衛以牧。

衛以牧哪里是這麼容易應付的,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手機丟開,雙臂箍緊了她,"現在叫我一聲,就放你睡覺。"

薄淨洵被抱得根本翻不動身,只得低下頭稍微妥協︰"......先睡覺,睡醒了再說。"

"不行。"衛以牧完全不泄氣,低頭去跟薄淨洵四目相對,這次聲音輕得只剩氣息,溫溫軟軟地誘哄,"叫我,我等不到明早。"

她的心里被情潮充滿,即便她們之間沒有什麼甜言蜜語,薄淨洵對她也沒有徹底跨過友情,她也無法等到明天。

只是一個親昵的稱呼而已,她已經內心激蕩不已。

薄淨洵咬了咬唇,此刻的衛以牧少見地露出那麼強勢的姿態,不容抗拒,也誘得人難以抗拒。

她微微啟唇,好听的聲音微弱又柔軟︰"木木......"

衛以牧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忽地貼著她耳邊輕笑起來,笑聲里盡是滿足。

薄淨洵把微燙的臉頰埋進衛以牧的脖頸,唇角抑止不住地上揚。

衛以牧的笑聲慢慢靜止,聲音只剩溫柔不變︰"晚安。"

薄淨洵沒有回答她,只是環抱著她的手沒有松開。

【GL】暗涌 - 苏楼洛(完结)Où les histoires vivent. Découvrez mainten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