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小提琴協會摸遍了各個年代的史特拉底瓦琴之後,Souta和Fumi也大方地招待了兩人去吃飯。由當地人推薦的總不會有錯,Brett和Eddy也欣然接受,背上自己的小提琴就一起走上新宿的街道。
也來過日本好幾次,方向感好的Eddy知道了位置,便開了地圖、和Brett走在前面,把原本要帶路的當地人留在身後的位置。
雖然說澳洲來的小提琴家們目的是拜訪,不過畢竟雙方依然存在著語言隔閡,私底下簡單地交談過後就算是打過招呼、不用再特別被照顧也沒有問題。原生對於英文難免較多障礙的日本人便卸下那一點點拘謹,用母語隨意地交談著。
『呀──果然跟小提琴家相處很自在呢,』Fumi忍不住感嘆地說,『雖然是Youtuber,但是那種從基礎就很扎實的感覺真的太棒了,遊戲也很有趣,我還是第一次拿史特拉底瓦琴玩遊戲。』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史特拉底瓦琴可以玩遊戲。』日本小提琴協會的負責人附和,然後兩人一起笑出聲。
前方的人拐進了導航上指引的小路,兩人見方向沒有不對,就跟著轉彎進去;眼角餘光正好發現後方有汽車跟著轉彎進來,Souta推了推身旁的同伴、示意他靠牆邊往前走。
Fumi本也想出聲提醒另外兩人,不過左耳擁有敏銳聽覺的小提琴家同樣聽見了那低沉的引擎聲──Eddy將原本走在外側滑手機的Brett一把摟過、塞到靠圍牆的那側,在對方困惑地抬起頭看過來時,自己朝他靠去、放在他肩上的手攬得更緊了些。直到黑色的車開過,那隻右手才鬆了開來、放回自己身側。
目睹了這一切的Fumi愣愣地放慢腳步,遲疑的樣子讓後面的人困惑地繞到他身邊,『Fumi君?怎麼了?』
『不......』小提琴家眨眨眼,回了一個微笑,『沒什麼。』
可能只是錯覺,吧。他沒多說什麼,在走回原本繁榮的街道後,尾隨著他們走進了位於角落的店面。
他們被安排坐在四人的位置,落坐時Brett和Eddy坐在同一張沙發上、Fumi則和Souta一起,這沒什麼問題,畢竟熟識問題,總下意識和自己的同行人比鄰而坐;不過或許他們的互動就像是五線譜下方備註的樂譜記號,就算不特別注意,敏銳的感官總會在雙眼掠過音符位置時,將那些細小卻重要的文字記入大腦──在決定了餐點後,Fumi下意識地想問問身邊或對面的人、需不需要介紹,就看到Brett撐著臉、慢吞吞地看著菜單上的簡介,而同樣低垂著眼眉的Eddy根本不是看著琳琅滿目的可口餐點,而是直直地盯著身邊的人。
他的目光似乎從Brett搭在額前的碎髮,往下游移到下垂的眼角,端正的鼻樑,喃喃唸著餐點名稱的薄唇,然後在那人看過來時,笑著瞇起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才將注意力投到他手指指的地方,小聲用英文交談著。
那直白卻柔軟的視線,以及那人臉上滿滿的情意,都讓Fumi想起春天滿開的櫻花,粉色的花瓣隨著捎來春天氣息的風緩緩飄落,落在平靜的水面上點出一絲漣漪,明明那一點輕巧的擾動很快便平息下來,調皮的櫻色卻流連在那處、始終不肯離去。
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視線,Eddy驀地看了過來、對上Fumi被嚇一跳的樣子,沒露出驚慌或不知所措(反倒是靦腆的日本人先困窘地微紅了臉),只是輕輕地朝他彎起嘴角,像是被老師稱讚時露出的羞澀笑容;又一次地斂下眼睫後,再次用那種眼神看向身邊正在物色甜點的小提琴家,這次Brett明顯比挑選主餐時多了點興趣,眉眼間都亮了起來。
那頓飯讓Fumi有些吃不出味道,他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要過度在意對面的兩人,而專心把注意力放在Souta時不時提出的話題上,不過他們的確也沒什麼其他的動作,除去Eddy總是時不時就看著身旁的人笑起來以外,Brett一次也沒有露出和身邊的人相似的神情。
自欺欺人地還是偷偷關注了整場飯局,當甜點上來的時候他忍不住想著難道是自己的推測錯了?還是只是......嗯,單方面的?
因為並沒有刻意交談,所以用餐中相對安靜,只有善盡地主之誼的Souta時不時還是會招呼一下什麼推薦、什麼好吃、他們的行程之類的。早早吃完甜點的Brett靠在椅背上休息,用左手滑著手機;Eddy則慢慢地吃著他的冰淇淋。
用餐告一段落時想抓起手邊紙巾,指尖卻沒抓好、那方白色飄落到地上,Fumi彎下身、在撿起時他正巧看見──Brett空下來的右手,悄悄地摩挲著另一人放在沙發上的指尖。他呆愣地起身、坐回原處,Brett還是那樣滑著手機,但Eddy已經彎起嘴角,將手上還有大半個的冰淇淋放下,推到他面前。
完全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年長的小提琴家收回手,專心而高興地享用他的第二份甜品,他的搭檔又露出一開始那種眼神,專心致志地笑著,用手支著下顎,欣賞起那人吃得像倉鼠一般鼓鼓的臉頰。
直到將兩人送進車站的閘門口,他終於忍不住問身旁將自己請來的協會負責人──『中澤さん......早就知道了嗎?』
『知道什麼?』被詢問的人無辜地眨眨眼。
『那兩人的......關係。』
Souta看著那兩人背著琴盒的身影漸行漸遠,意味高深地笑著:『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呢──Fumi君覺得呢?』
Fumi想起Eddy充滿情意的眼神,和Brett私底下透漏著撒嬌的小動作──他似乎看見了遠方的他們偷偷牽起手、又很快地放開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跟著身旁的人笑了出來。
『雖然對我來說可能不太能理解......但,真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