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和冬天最容易死人了, 非要挑一個,就死在夏天吧。」
陸詩邈在配戴耳機,她感覺耳機裏不斷有薛桐的聲音出現。
在香港的時候,薛桐說她想死在夏日。
陸詩邈突然又想起外婆, 也死在夏日, 可外婆的葬禮像個鬧劇。
吃白食吃了三天, 陸詩邈不喜歡吃豆腐,可上海人辦喪事必須吃豆腐。那幾天她每天都在吃。吃的時候就想起外婆, 外婆做的豆腐比飯店裏的好吃。可惜沒人告訴她,那天吃的是外婆的白食豆腐, 以後沒人給她做豆腐了。
陸詩邈從小就不喜歡哭。她這輩子哭都是在薛桐面前哭, 在香港的時候哭, 在上海也哭。她哭的最大聲的那天,就是因為找不到外婆, 邱雯就告訴她外婆死了。
沒人給一個八歲小孩解釋什麽叫死。八歲時不理解, 被捅刀時沒明白,勘驗死亡時不在乎。二十七歲生日的時候她沒想透。
但拿到槍的這一刻, 醍醐灌頂。
她想——人真的不需要太多知識,不需要有自我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什麽秩序與個性,什麽自然主義和有機循環,這些都是狗屁,這應該交給腦子有問題的人去思考。
犧牲?利他?
陸詩邈自持沒那麽偉大。
她只是很自私。
她認為此刻薛桐的安危大過了理想和信仰, 陸詩邈認為她只是在自救——而救自己的方式就是不能讓薛桐死在這。
此刻的陸詩邈感覺她已經脫離了宇宙法則,犧牲精神, 虛無主義, 物哀感觸。她對生命的探索在這一刻真正進入了祛魅狀态。
祛魅之後, 她發現自己就是戀愛腦,她更加愛薛桐,她腦子裏對父母沒有愧疚,二十七年她都聽話了,她沒什麽好愧疚的。
所以她只愛薛桐,甚至她要一切具體化,不在是那些虛幻的香港的時光,而是向未來邁了一大步的具體。她想,就算她們破壞規矩的相襯注定犯禁,就算她們變成了亵渎世俗不可推翻的罪證,又怎麽樣呢?
她很純粹的愛薛桐,是絕對的愛。
盡管這份愛它目前看來有點易碎,可只要她握在手裏,由她掌握,碎了就碎了,就算違背了公良俗序,自然法則,附加了其他價值,但都随他媽的便。
随她媽,邱雯的便。
只要她們能活着,她就得愛薛桐。
"耳機能收到嗎?"
李斯廷邊走邊給陸詩邈配戴耳機。
陸詩邈确認後點頭,腦子還是亂糟糟的。
"我在樓下等你。"李斯廷也給自己戴上了耳機,他如此說道。
兩人在步伐中相互對視了兩秒,陸詩邈說:"你撤出去指揮。"
"我就在樓下等你。"李斯廷拿出自己的槍交給陸詩邈,他語氣沉着,"沒有橡膠頭,都是實彈。"
陸詩邈接過別進戰術腰帶裏,她語氣毫不客氣,"你走,比起你我更需要林舒。"
"林舒已經在圖書館等你了。"李斯廷捏着陸詩邈的肩膀,手上力度很大,是沉重的。
陸詩邈攥着卷宗,拿着擴音喇叭,口袋裏還塞着一瓶水,腰上挂着救護包,兩人無言,随後朝圖書館跑去。
校園裏正在開始有序撤離的學生,警校生都有緊急避險知識,大家都保持絕對安靜,分批往門口走。
便衣警察在校園各處機警待命,所有人都明白堅守意味着什麽,可他們就站在自己的崗位上,守着學生撤離。
通向圖書館的路不長,陸詩邈身後跟了一堆警察,大家反方向跑着。逆向人流在陸詩邈身邊擠來擠去,沒人在乎他們去做什麽。
走到一半。
遠處出現一個高挑又熟悉的身影,陸詩邈餘光在潛意識中認出了對方。
她知道,那是薛桐。
好,薛桐正在安全撤離就好...
那自己可以放心去了,陸詩邈的信仰和理想在此刻又回來了,她為自己黨性純粹徹底松了一口氣,步伐輕快許多,她選擇避開與身影對視,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陸詩邈。"
隔着人群,薛桐慌張地叫了她的名字,聲音很小但是陸詩邈聽見了。
"李隊求你個事。"陸詩邈擠出人群,越跑越快,"你去找人把身後的女警司拉走。"
"警司?"李斯廷聽聞回頭看去。
只見那個漂亮的香港警察,正焦急地穿過人流朝他們這大步走來,甚至她看陸詩邈跑也跟着跑起來。
李斯廷眉頭緊鎖,扭頭對組員說,"攔住她。"
"為什麽攔她?"李斯廷跟上陸詩邈的腳步,他有些不解地問。
雖然這個不解他應該換個時間問,可他看向香港警察時,那女人眼神中似乎帶着某種絕望,她不管不顧的沖過來,像是要阻攔陸詩邈。
"她是我..."陸詩邈頓了一秒。
她不加掩飾地說:"她是我愛的人,你可以理解為伴侶,當然你不理解也沒關系。"
李斯廷眉毛擰着心裏卻在震撼,他看向陸詩邈,随即停下腳步。
他只說:"那我....我替你去攔住她。"
"你帶她走。"陸詩邈說完腦子裏想起那天薛桐坐在她腿上說的句話。
「你可以理解的對嗎?」
是,她此刻或許真的理解了。
"麻煩各位老師迅速離開會議室,撤離到校門口外。"
薛桐兩手捏在講臺上,她報告剛接近尾聲,就被沖進來的老師打斷了。座談會裏一陣慌張,大家紛紛起身,也顧不上什麽大會,各顧各地往樓下跑去。
薛桐捏着報告走下臺,鎮定地看着安霖,疑惑不解地問:"這是演習?"
安霖聳肩,接過她手中的文件。
境外交流處的老師看到幾個香港警察,慢慢悠悠往安全出口,趕緊走回薛桐身旁,趴在她耳朵上說道,
"薛老師,我們學校發現可疑物,麻煩您這邊帶各位警司,督察快點撤離。"
"可疑物?"
薛桐忽然擰緊眉頭,她看向安霖和兩個同事催促着,"走快點。"
"內地不是很安全嗎?到處都有安檢,怎麽會有□□?"安霖跟在薛桐身後,在樓梯間快步繞圈。
"讓你走,還這麽多話?"薛桐眼皮跳了一下,心底有些不安。
"剛剛你的崽瘋狂call你,我替你回了個信息,告訴她你在開會。"安霖老實交代。
"陸詩邈打過電話?"
薛桐趕緊翻包掏出手機一看,三十多個未接電話。
....
薛桐一邊走着,一邊回撥電話。
可這次換成了對面不接電話。
搞什麽?打了兩個都沒人接?
剛走出教學樓的薛桐,見到門口指揮的警察,這人她在警局見過,姓朱,外勤組,是陸詩邈的同事。
薛桐不敢多想,她急忙走過去,一把抓住朱寧的胳膊。
"陸詩邈是不是也在?"
朱寧沒想到美女警司竟然出現在這,而且她力氣竟這般大,他趕緊點點頭,指指前方,"在的,小陸在門口。"
"謝謝。"薛桐說着往門口跑去,安霖追上她的腳步,身後督察也跟着跑起來。
她跑着,快速穿過人群,用眼睛掃視全場,她應該能做到一眼辨認,可人流太大太分散了,她不得不放下腳步。
每遇到一個執勤警察,她都會問上一句,陸詩邈呢。
有人認識薛桐會給她指指。
有人不認識就只是搖頭。
薛桐低頭去看手表,她仿佛又回到了離別前,在警校到處找陸詩邈影子的時候,那種急迫感又壓在她肩頭。
薛桐快步竄梭在人群中,看起來是個認真逃命的人。
她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因為她看見陸詩邈了,對方正在向自己走來,比自己還要急匆匆。
薛桐見到人嘴角開始笑,但只是笑了一下,又開始沉下去。陸詩邈沒朝自己走來,而是閃出人群,朝着其他建築走了。
"陸詩邈。"
女人的直覺向來很準。
薛桐甚至讨厭此刻直覺帶來恐懼感。
她只是輕喊名字,随後便開始去追。
她看見陸詩邈戴着耳機,她腰帶上戴着槍,內地警員不配槍,她為什麽配槍?其他人為什麽不配槍?
薛桐沒辦法思考,她也閃出人群去追,結果剛走兩步,就被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走來的警察攔住了。
"不好意思,薛警司您不能過去。"開口說話的人是外勤組的,他認識薛桐。
薛桐目光盯在離去的背影上不願挪開,語氣帶着冷靜,"陸詩邈要去哪?"
"薛警司這裏太危險,您得撤離出去。"兩個警察手拉手組成人線,将薛桐阻擋在原地。
"這裏危險,那她要去哪?"
薛桐壓着崩潰的聲音,她抓着其中警察的胳膊,"她去執行什麽任務?"
"您不要為難我們。"
"怎麽了怎麽了?"安霖和督察終于追上薛桐,西裝革履地站在薛桐身後,像是帶來的幾個打手。
安霖扶着薛桐的身體,"arsit你沒事吧。"
"給我拉住他們。"薛桐退後一步看着身後的人,指向眼前兩個警察,"必須給我拉住了,出了事我負責。"
說完薛桐側身繞開這兩個警察,繼續要去追快消失的背影。
"啊,madam..."兩個督察雖為難,但又不敢違背上司,只能硬着頭皮抱住內地同志的胳膊,嘴裏念叨,"對唔住。對唔住。"
外勤組也不敢傷害香港警察,大家就互相原地糾纏着。
"陸詩邈。"
薛桐奔跑的速度很快,但她最終還是被攔下了。
李斯廷精準地鉗住了薛桐的胳膊,甚至使用兩只手死死捏住将她拉回來。
"警司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現在不能過去。"
"圖書館裏有炸.彈是吧。"
薛桐參加過無數次反恐防爆演習,她從出教學樓的那一刻就什麽知道了,看到了小朱,看懂了分流,看懂了布控,所以她知道這裏會有一場災難發生。
她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陸詩邈只是刑技人員,甚至她都不會來,再說她這麽慫的人肯定會躲到校外等自己。
可她安慰了兩句,又覺得這些借口太假。
她太了解陸詩邈是什麽人,了解到她騙不了自己。
陸詩邈瓜慫,不會表達,永遠喜歡用沉默回答,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可她每次又都會堅決伸出一雙手,毫不猶豫地擋在自己面前。香港反恐演習那次,陸詩邈替她擋下的那一顆演習子彈,就打在心髒的位置上,空心彈在防彈背心上爆破,把人彈出去半米遠。
事後心理醫生問她,作為犧牲方,感受死亡時害怕嗎?
陸詩邈只說:那刻只是意識好像不怕,但回想又覺得可怕,覺得再也見不到想見的人了,就可怕。
薛桐知道陸詩邈如果聽到自己在學校裏,她一定會出和當年同樣的選擇,薛桐怎麽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如果不知道她又為什麽要回來?
"裏面有人質,她去談判對吧?"
薛桐說着說着紅了眼,眼淚靜靜往下流,"我比她有經驗,談判時記得帶水是我教她的,所以讓我去。"
"對不起,你沒有這個權利,你得跟我走。"
李斯廷他雖然不懂陸詩邈和薛桐的感情,可他看向女人紅的眼,她眼底那抹被動的絕望,帶着期望的挽留,他粗糙的心軟起來,這讓他想起自己的老婆。
"香港PNC的談判專家就在那,讓我們團隊進去,死亡率可以降到最低。"薛桐聲音顫抖起來,她甚至開始在和李斯廷談判。
"我答應小陸帶你走,你別為難我。"
BẠN ĐANG ĐỌ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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