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

第二十九章 愤怒和妥协

王源确实不够成熟和老练，总有些愤怒也要形于色。贺美琪从没见过那样冰冷的压抑着愤怒的王源，她当然知道这愤怒源自何又将发泄给谁，没什么理由要阻止，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可是王俊凯要出国，这种方式的离开和死亡比起来简直像是背叛。王源不单会愤怒，也会恨。恨他？那不是更好。只要他在出国之前没有被王源"恨死"。

立即地，贺美琪扔下不明所以的表姐追了出去，可是因为耽误了些时候，不见了王源的身影。她便先去了王俊凯的宿舍，王俊凯不在，自然是问王源有没有来过。室友说刚刚来找王俊凯了，不过王俊凯应该是回家了。 

贺美琪又跑出宿舍，有些失态地撞到了高云天，被拦住问怎么了，她并没有自信能独自说服王源别生气，更不能阻止王源作生气的事，见到高云天竟有种谢天谢地地庆幸，拉了他，拦了出租车。 

当然是去王源的家。她只去过一次，还是三个月以前。虽然当时十分用心地记了路，但事隔太久，她也不是本地人，不过好在高云天也去过一回，两个人一起给司机指路。中间贺美琪告诉高云天王俊凯要出国，详略得当地描述一些细节和大概，暗示王源恐怕要动粗，王俊凯又怎么抵得住。 

她的表情很生动地展示着惊慌，不是表演做作，她确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担心过王俊凯的身体支撑不住。 

王源回到家直接进了王俊凯的房间，王俊凯正伏在写字台上写着着什么，桌面凌乱，充满了书和纸张。  

王源看着王俊凯，喘着粗气，他终于知道为何王俊凯待他总是冷冷淡淡，比起自己，王俊凯竟然更执著于那些音符和记号。他真的是太愤怒了，以至于没有发现王俊凯凹陷的眼眶，灰白的脸色，还有凌乱书堆里的药片包装，和残留着咖啡渣的杯子。 

王俊凯只是看着自己，或许有那么点惊讶但是没有惊喜。他冷冷的开口，似是做最后的确认："你要出国去？" 

那声音，果然是王源。其实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便能认出是王源。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明白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申请出国的事。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就是王源为何而愤怒。早有预料，总要面对和承受。 

"嗯，去美国。这次是学术交流，好的话会被对方留下来念完本科。"他要说的，比王源想的彻底一点，不能留什么余地，得让两个人一起死心。 

"那我怎么办。"这个显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指责。王俊凯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留下王源一个人，也更加不想自己一个人。可是能说什么呢，终究像逃避一样垂下眼帘，沉默。 

王源走到写字台前，拿起上面的纸张，那是王俊凯两个礼拜的谱曲成果。王源一张一张地撕得粉碎。 

王俊凯不得不抬手阻止，可是在下一瞬间被王源钳制住手腕，猛力一甩，落到墙角。好在他有准备地抬了左手，如果右手扭到，对几天以后的报告会很不方便。但是还是疼，撞到墙的后背也疼。心脏也疼。 

"心疼了？就为了这些东西你心疼了？"王源撕碎了纸向王俊凯扔过去，但是那些纸片太轻了，轻得不足以发泄。接着便是本子，书，还有藏在那些书本里的杯，他触手可及的统统向王俊凯砸过去，书本砸在肉体上发出闷响，杯子落在墙上破碎四溅，有红色的血，像王源的眼睛一样红。 

王源真的不是成熟的人，尤其是面对王俊凯的时候，他总有被纵容的不计后果的任性，也不懂得压抑和隐忍。"就为了这些东西，你就为了这些东西！你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区别！"他的语气里，不单是恨，而且是痛恨。 

王俊凯沉默，连惊讶和无措都没有，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天。也习惯了挨打的时候沉默。只有一次挣扎，后果惨重。这次也差不多，因为太疼了，也因为王源太可怕了。是自己活该的吧，一点怨恨也没有。 

在年轻气盛的情人之间有一场恒古不变戏码，殴打然后强暴。当王源手边没有什么可砸的时候，即上前撕扯王俊凯的衣服。衣服不像纸那么容易撕烂，但是王俊凯不挣扎不躲闪，其实也很顺利。顺利得让谁都绝望。 

王俊凯是想挣扎的，他不知道如果被王源强暴之后会否还能活到明天。可是真的太疼了，被压倒在满地的书里全身都疼，疼却动不了，只剩下颤抖。 

高云天心里要比看起来混乱得多，没有头绪，不明前因后果。他又回到王俊凯的房间，王俊凯还是那个姿势蜷缩在床上，一动未曾动，面无表情，但是略微地发抖。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出国？" 

"因为在他身边过得并不好。" 

很久很久以后高云天回忆这句话时，知道王俊凯并没有说谎。王俊凯从不说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它表面上最直接的意思，只是不够委婉，太过直白就会伤害。伤害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耻辱，没有人喜欢仔细研究自己的伤口，高云天也不想代王源窥探，他和王源一样，以为明白了王俊凯的意思，不爱，所以离开。 

人总该再勇敢一点，被伤的最深的人，是看的最透的人，也是最懂得宽容的人。然后不得不原谅，本能的善良。 

王俊凯这样静静地蜷缩着，慢慢地发抖停止了，疼痛的感觉也由尖锐变得钝涩，像光洁圆润的石头，一下一下击打他的心脏，没有血也没有看得见的伤口，就是有规律的单调的疼。 

王俊凯再醒来时眼前黑暗一片，没有比这个更让他惊慌失措的了。他摸索床头柜的台灯，但因为慌乱，台灯掉落在地，有碎了的声响。王俊凯又下床去摸索壁灯的开关，玻璃碎片扎破了脚上柔软的皮肤，感觉不到疼，就是害怕。 

"啪"。灯亮了，有淡黄的温柔的光。王俊凯沿着冰冷的墙壁滑落，还好，还看得见。他感到一些庆幸，也为这种庆幸的感觉悲伤。 

天渐渐亮了王俊凯也不想关灯。有些冷，才想起来穿上衣服。翻出药箱，给身上各处划破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看见血他会难受。然后收拾了破碎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的书也被重新放回到写字台。除了身上青紫的伤痕，一切看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又坐回到写字台前，被撕碎的东西，要重新来写。 

他从来不是执著坚定的人，也不是意志坚强的人。或者恰恰相反，王俊凯本没有什么意志。王源要他做什么，他去做。等王源不要他了，他便什么也不做，干干等着死就好了。这种顺其自然的境界很高，大概就像九一一前美国的五角大楼那么高，不过被王源的告白给毁灭了，崩溃坍塌粉碎。不管是爱还是被爱，都在他废墟一样的心里细细流淌出一渠留恋，挥发回荡，稀薄柔软，看不见摸不着，但整个心里无处不在。 

有时候觉得留恋也是幻觉，不过美好一点罢了。 

可是王源不是他的幻觉，王源是他的世界。鲜活的，年轻的，富有生命力的。这个近乎完美的世界不该因为他的存在或者存在过而扭曲变形，而被覆上或浅或重的阴影。王源本该是干净而美好的，就像四岁初见他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