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

第二十八章 王源回来

有些事情，知道了要比不知道好。比如一无所知的王源，在收到王俊凯的短信的时候算是放了心，开始和几个尚算清醒的学长在火车上打牌。 

刘志宏却是在买了饭上来之后，看王俊凯沉默着吃饭，吃药，直到午后的阳光由金黄变了微红，才淡淡开口，冷冷清清地讲着自己的病。

王俊凯没有什么隐瞒，也没有什么强调，他讲得详细，病症，病因，后果，医生说给他听的，他也一字不差地说给刘志宏。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知道不自己说清楚刘志宏也会详细地追问。 

刘志宏，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又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刘志宏忽然拿了王俊凯的手机，不必说，那里只有一个号码。可是通话键还没有按下去，王俊凯的手立即覆上来阻止，而刘志宏也犹豫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痛苦，不久之后王源就有多痛苦。王俊凯只是不想让王源知道，才会让自己知道。 

"李重光老师，会给我写出国的推荐信。"感觉到刘志宏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王俊凯继续平淡的说，"不久会推荐去美国的友好交流大学参加一个专题研讨会，如果做得好，会以交换生的名义被留下来。" 

"所以到时王源只知道你走了，却不知道你病了？" 

"希望是这样。至少我不想死在他的生活里。"王俊凯说着，自刘志宏手里取回了自己的手机，"算我求你，即使你告诉他，我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却会死得更难过。"王俊凯从来没有强求过什么，一直以来他的一切都由王源做主，但是这次，必须例外。即使王源会恨自己，也好过为他伤心。 

刘志宏不是那种容易激动和动情的人，但是偏偏眼睛里像是进了沙子，磨得他生疼。眼泪掉下来，他抬手抹去，又掉下来，他再抹去......就这么重复着。却不肯眨眼地盯着王俊凯平静的脸。 

王俊凯看不清，却明白刘志宏无声地在哭。心里不忍，也还是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说："到了那边我会尽力接受治疗。如果病好了，就回来。"他真的，不想伤害谁。如果伤害了，也不知怎样安慰和挽回。 

"如果没好呢？"刘志宏的声音哽咽。

"没好的话，如果王源还惦记着我，会去美国找我吧。"王俊凯顿了顿，"这个是王源的妈妈早就希望的，我也没料有可能这样实现......如果他忘了我了，也好。" 

有那么一瞬间，刘志宏想放弃自己的理性，去亲吻王俊凯、占有王俊凯，感受他冷淡外表下的体内的温暖......可是这些想法，在他把王俊凯抱进怀里的时候就散尽了。王俊凯不挣扎，却发抖。像是将息的烟火。 

"你为什么，这么爱王源？" 爱到自己几乎灰飞烟灭。 

"不知道。但是除了王源，我谁都不爱。"这个，是王俊凯能想到的，最委婉的拒绝。 

等再向着王俊凯的方向望去的时候，王俊凯已经消失了。觉得不该是这样，但是他当时还没有那种想象力猜到为什么会这样。 

高云天和王源"深厚"的友谊反映在两三天左右的短信联系上。如果不是王源要问问王俊凯的情况，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联系了。他当然不会详细地向王源描述看见的听见的，本来只是懒，现下却是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最后也只是轻描淡写几句"最近没怎么上课""最近没怎么住校""最近没怎么看见他"，诸如此类。 

王源在省里打比赛起初打得挺过瘾的。每天和王俊凯的电话短信也都是描述着比赛和胜利，绘声绘色，像是广播里的重播。不过人快乐的时候总是忘乎所以的时候，等到比赛的胜利渐渐有了难度，难到让他觉得疲惫了，烦了，王源又渐渐记起了什么。比如王俊凯从来不会主动给他短信或者电话；王俊凯对他的回应总是浅浅淡淡若有似无；高云天告诉他王俊凯"没上课""没住校""没看见"的时候，他自然会问王俊凯做什么以及怎么了，但是当然的，王俊凯含糊地避而不答......这些反应发生在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让人心情更加不好。大部分是担心，还有小小的一部分自然是不满。虽然小，却不容易忽略。 

有些爱得到的太容易，就会让人怀疑。说到底王源还只是个不到18岁的小孩子。小孩子的习惯是对得不到的东西很执着，却不知道对得到的东西该怎样守护。尤其是爱。或者是具体点的爱情。 

所以王源在离开王俊凯漫长的两周之后又回到了王俊凯的身边。私自地。

尽管迫不及待，但他还是先约了贺美琪见面。贺美琪的正式出现--也就是以女朋友的身份，是不合时宜的，恰恰发生在圣诞节，那个平安夜的第二天。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不堪回首却又难忘的平安夜，王源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会和贺美琪谈恋爱--姑且成那种没有任何心理感受的陪伴叫做恋爱--更不会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这段恋爱了。 

却偏偏因为平安夜发生了某件不该发生的事，圣诞节产生了某个不该差生的想法，贺美琪以女友的亲密身份进入了自己的生活，同时自己也进入了她的生活。这让王源不太舒服，后来也多少有些愧疚。不过比起王俊凯，比起对王俊凯的伤害和爱，那些不舒服和愧疚就显得缥缈了。

他忽然觉得王俊凯对自己的疏远是从贺美琪对自己的靠近开始，事实却实是这样，只是某个巧合造成的而已。巧合是王俊凯的病重也是在那个时候，王源并不知道。和巧合相似的另一个巧合，王源以为王俊凯近日的冷淡也是因为贺美琪，他们一个专业又一个班，而自己和贺美琪的关系还没有说清楚，有些不伦不类的混乱，王俊凯会否因此觉得不高兴？他是希望王俊凯因此而不高兴的。 

所以该是和贺美琪好好谈谈的时候了。诚恳的，也决然的。 

庄园餐厅和冬天的时候没什么不一样，或许只是季节变了，气氛也变了。王源一直觉得贺美琪是漂亮而聪明的女孩，不同于王俊凯的漂亮和聪明。这让贺美琪善谈，而善谈的人又是善解人意的。所以在彼此简单的几句寒暄之后，王源只说了"对不起"，贺美琪便明了，太过老套的对白，想要装糊涂都难。 

她微笑着说，"我明白，没关系。"总是个清高的女孩，知道怎么潇洒回避尴尬。可心里的悲伤是回避不了的，只能徒劳掩藏。令她执着的不顾一切的爱情，到此完结。 

贺美琪的目光，自咖啡杯抬起，落在王源英俊的年轻的脸上。方才她还在这张脸上找到些稚气的可以算是愧疚的神情，可是现在，却只有某种近乎急迫的期待。连曾经的一点点玩世不恭，也不见了。

她知道，那期待留给另外一个人的，一个自己从未取代过的人；却不知道，那个人死的时候，这张脸又会是什么样子？她忽然想要告诉他王俊凯病得有多重，活下来的希望有多渺茫，然后欣赏着他的痛苦，说，活该，你不爱我。 

当贺美琪以嘲讽式的笑将要开始这场同归于尽的报复时，她的表姐忽然出现了。

表姐高兴地向贺美琪打了招呼，这种高兴程度是由坐在贺美琪对面的那个男生的英俊程度而定的。尔后不仅是打招呼，她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表妹的身边。 

王源本来是想先一步离开的，但是表姐的问话留住了他的脚步，表姐说："你们专业和你们一届的是不是有个叫王俊凯的？" 

王源奇怪王俊凯是低调的人，怎么会让这个一看就是位学姐的女人给打听到。而贺美琪在惊讶的一瞬间便立即明白，旋即失笑："是啊，作曲竞赛的第一名，你们音乐系的学生很没面子吧？" 

表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道，"岂止是没面子，都要没前途了！一个电信学院的小孩仗着自己有天赋聪明点，居然跟音乐系来申请出国交流，还是被李重光教授推荐啊！统共那么几个名额，被他一大一的占去一个，真是不知怎么想的，这孩子太急功近利了吧，才大一而已......" 

王源的表情已经错愕了，错愕得做不出反应来。他还是不够成熟老练，总有些震惊形于色。贺美琪当然也惊讶，但不比王源那般，"你确定确实是我们班的王俊凯要出国？" 

"可不就是啊，整个音乐系的研究生和准研究生谁不知道这号人物啊！"表姐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王源忽然站起身了，什么也没说地走出了餐厅。他的表情在表姐看来，相当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