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耶路撒冷
第二天早上主教明稽章有事要到香港,把主教起居室锁起来由工地调来两个护卫看守。重门深锁,真的说明里边有重要的财物。相念与韦天堂想到先向地盘上的工人打听。但地盘上的工人对教会的行动知道不多。没有人知道主教到香港有什么事。
大伙头三婶见两个少年人做事勤快,心里高兴,第三天就做了个她拿手的甜汤赏给两人下午时吃。广州地方夏天热的时间长,所以工地上的工人都有下午喝茶的习惯。说是喝茶,主要是在下午最热的时间休息一下,喝些吃些以作补充体力。三婶拿手的甜汤是她的家乡的五豆粥。五种不同的豆加上大米,放点陈皮。吃起来就是叫人不想停。
三婶刚给两人添上第二碗,两个修女由宿舍向厨房走过来。三婶认得这两个修女。年纪大的那个圣名叫玛利亚,由佛山来的。因为丈夫抽鸦片,把家当都抽完后,又偷又抢。欠下放贵利的,走投无路自杀了结。她是最早入来圣心修道院的第一批修女。另一个是三个月前由其舅父送来的格蕾丝,格蕾丝原名方小蝶,母亲是香港的红老倌方艳蝶。老倌便是戏班的台柱。方艳蝶在当时刚开始的女班粤剧中挑正印花旦。年轻貌美的方艳蝶夹在两个财主中成了牺牲品。在维多利亚港捞起的浮尸也不知是自杀或谋杀。小蝶也不知道谁是父亲,两岁便由舅父送到教会的孤儿院去。后来教会的孤儿院越来越满,只得把一部分送到其它各地。格蕾丝也就是小蝶,三个月前在行洗礼后便转到广州这里的圣心修道院。
由于两人都是讲广东话的,所以虽然年纪不同,但格蕾丝来到之后不久,就和玛利亚严如姐妹般出双入对了。遇到三婶,这老中青三代倒是最好的合拍。三婶这时看到玛利亚和格蕾丝一起行近,就招手叫两人来一起吃五豆粥。
两位修女看到新来的两个少年也在,玛利亚便说,"有你们两个,三婶就可以多些时间煮五豆粥给我们了。"三婶接口道,"何止五豆粥,下次做祚期,我有时间做个佛山荤蹄给你们试试。"本来只有地盘上的工人才会在初二、十六做祚期,修道院甚会来这一套。但只要初二、十六不是星期五,天主教的斋戒日,她一定会做些好吃的菜,使清苦的修女们也吃好一些。
但三婶和两位修女说了一大堆话,石建南和相如都无法明白一二,因为三人说的都是广东话,而且说得很快。两人连十份之一都无法明白,只是望着说话的人。三婶终于发觉了,便哈哈大笑了一阵,"忘记了你们两个不会听我们的广东话。"停了一会,略有所思地说,"这儿修女们也只有这两位说正统的广东话。那你们就拜玛利亚和格蕾丝为老师,学好广东话吧。而且格蕾丝还会英语,说不定也学到些鬼话。"广东人都把外国人叫作"鬼"。石、相两人本来只是混进修道院来,探听情报的。但也不好推辞。唯有点头表示同意。
玛利亚听说可以学英语。也就提出,"那么我来教广东话,格蕾丝教英语。这样连我都可以一齐学英语了。除了礼拜六和礼拜日外,其它五日下午这个时分我们都可以来。"她这么一说,石建南和相如也就不好反对了。
说话间韦樱樱刚为父亲送下午饼食后,走过来修道院。相如向三婶及两位修女介绍了韦樱樱,又说及每天学广东话及英语。韦樱樱问可不可以让她也一齐学,这个当然也没有人反对了。
原来格蕾丝由香港来广州时,还将教会学校的书本也一齐带来。教石、相、韦三人英语的过程,比教广东话可有趣得多。三个都是学习年龄,字句说过一次就可以记得,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两个礼拜过去,这天又是初二祚期,三婶做好晚饭的预备工作后,和另一伙头好姐为众人做了下午茶点"粉果"。这粉果做得非常精致,吃得三个初来广州的少年大赞不停。
今日格蕾丝教的是一些水果的英语叫法,除却先前已教过的苹果外,又教了西瓜,香蕉等十多种不同水果。吃粉果吃得津津有味时,韦樱樱忽然问,"那么粉果怎样叫?"这一问可把格蕾丝问得呆了一下,随即笑道:"这粉果不是水果,英国也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也没有英文名字。我们可以叫'粉'的'果'吧。"这么说使众人都笑起来了。
转眼间,下午喝茶时间已够,各自又要回去工作,石建南却看到主教明稽章带着三个地盘工人来到修道院。但四人进了院子的两扇门后便停下来,再没有走向修道院。主教带三个工人到门后的一片花圃,指弄了几下。三个工人就频频点头。没多久主教就离去了。三个工人就从带来的工具中取出三个锄头,把花圃的花砍去,三个锄头就朝下掘,好像要在这里挖口井。石建南见情况怪异,就慢慢走过去试试同那三个工人聊天。三个工人都是浙江来的,石建南用杭州话问也有点亲切感。原来主教只是叫三人在这儿向下掘,掘到一丈深时向横,转向教堂的基石掘。至于为何要如此开地道,主教就没有说了。石建南晚上回到大屋,向相念、韦天堂等人说了。
要掘地道,要不是用以逃走,便是偷进,再不是就是盗宝,特别是盗墓。但这教堂基地只是二十年前才掘地奠基,哪里有什么宝可寻?相念想到这可能跟瑞徵送来几箱宝贵物品有关,就决定要从这件事中找一些关连出来。也吩咐相如与石建南小心查察掘地工人的进展。相如早上就开始做花园的工作。按父亲的嘱咐,一直关注三个掘地工人的进展。厨房的工作就由石建南负责。
好姐是广东顺德人,煮得一手地道的广东菜,花式又多。见石建南做事勤力,在搬柴看火之余,也不惜下问煮菜之道,她也细心的教。这半个月下来,石建南也学得很多菜式。这天卖鱼送来了三尾活的大鲫鱼,这种鲫鱼在广州虽然是常见,但每条有一斤多重就比较少了。好姐做荷香鲫很有一手,切洗好的鲫鱼放在大片荷叶上,陈皮切丝,然后将荷叶包住鱼,用蒸笼隔水蒸。鲫鱼加上荷叶和陈皮的香味,这儿的外省修女都赞不绝口。连两个法国老修女每次都要争尝一点。
三尾鲫鱼要分给十七位修女,每人只分得一点点,相如与石建南就没有着落了。石建南捧着鱼进来的馋相给玛利亚看在眼内,就把自己的一份给石建南与相如。自己去分格蕾丝的那一份。两个修女看着石建南满心欢喜的拿着鱼离去,也对着笑起来。
石建南拿着一份鲫鱼,走到花园去找相如一起吃。一眼望进整个花园都看不到相如。他知道相如在花园工作时,都会到假石山后的两排石凳上小息,心想这时应该在那里可以找到相如了。便一直向假石山走去。
尚差几步才走到假石山前,却听到石山后有人在说知,说的是不大纯正的官话,"你们三人明天便应掘到教堂的左边刻著"耶路撒冷"的石基下边。这石基的最底一塊石头,东面有扇两尺见方的石门。石门上有铁丝扭上,那铁丝经过十多年风化,可能已锈烂,打开石门里边的两尺空间内有一个羊皮袋。你们就负责把羊皮袋取出来。"
跟着,石建南听到打开铁盒或铜罐的声音,主教也继续说,"取出来的羊皮袋,可放在此盒内,交过来我起居室便可。"接着便是主教离去的脚步声。
石建南听到如此重要的消息,鱼也不吃了。三步并作两步到工地找相念。相念与韦天堂正在镶嵌一幅两人高的彩色玻璃窗,听到石建南这样说,认为与血盒一定有关系。但掘地道而取出一个小袋子东西,似乎与血盒无关。但无论如何都要看看。
正说话间,看到三个掘地工人向教堂工地走过来,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个铁皮盒。这种铁皮盒手工简陋,看来不似收藏宝物之用。而更奇怪者,其时离收工之时间尚早。三人不在地洞内掘土,拿了主教的铁盒,便要收工。相念跟这三人在两日前倾谈过,拿着铁盒子的温州人叫许达。其余两人乃是兄弟俩。叫余颂杭和余观杭。
"那么早就放工,回家啊?"相念轻描淡写的问许达。就是心内有鬼,许达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余颂杭年纪较大,应对也就较快。见相念如此问,只得答道,"今日掘土遇到点小问题,先回家休息,明早再继续。"那小弟余观杭也接口道:"对,今日先休息,明日再做。"眼也不敢望向相念,直往工地上的草棚走去。拿了各人的衣服,就离开工地走出去。
相念晚上召集所有人讨论这掘地道的问。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怀疑这"耶路撒冷"基石下乃用以收藏教会的宝物。但主教随意找三个工地上的工人来掘地道取出来,也不怕这几个工人偷取,按理其价值不会太高。
但血盒和日月火盘关系至大,不容有失。当下李可淹立即赶回教堂工地及修道院花园,谨防有人连夜偷取。相念、韦天堂及石建南,相如早上提早到工地与修道院。反正最后目的,就是要在三个掘地道工人从地道中取出铁盒时抢铁盒。毕娜由韦樱樱伴着,将马车停在一德路上。到时夺得铁盒的话,得以照应。如此安排,要抢这铁盒,可说是十拿九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