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4 Pagani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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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4 帕格尼尼

周六的早上他們在大街上攔出租車。又下雨了,布萊特和艾迪撐了兩把傘,爲了不傷到他們的小提琴。車廂裏有隱約的烟味,還有出租車所特有的那種嗆鼻氣息,像柴油的味道。布萊特把艾迪塞進後座后自己也坐定,一邊擺弄著讓琴盒不再晃動,一邊摸出那張已有些被摸得發黑的名片。

"去哪兒?"

"第四縱貫綫六號。'雲中'工作室。"

司機從後視鏡裏撇了他們一眼:"吉他?"

"小提琴啦。"

那天晚上他們最終還是沒有打電話。收衣服的女人耽擱了會兒,到快八點才上門,這時打電話去打擾一位名大提琴傢確實不太禮貌,即使他們收到了"隨時恭候"的邀請。布萊特把那個電話號碼存進手機裏——這確實和之前他與裴宇碩交換的聯係方式不一樣。

他覺得用自己的手機撥打這個號碼不太安全。艾迪提議說可以用街角的公共電話打,他覺得有道理。他們討論了會兒讓誰去打,最後還是決定讓布萊特完成這個任務。

他好像不太想讓裴宇碩認識陳。但是他得做些什麽。

第二天的傍晚,布萊特走進公交車站旁的公用電話亭。他們公寓的陽臺正好看不到這個角落,布萊特想象著艾迪此時在家中正做些什麽。他最近很忙,忙著畢業演出,忙著申請,忙著排練,還有家裏的事。電話亭裏不透氣,但布萊特關緊了門。

他對著手機通訊錄撥動電話。公用電話亭裏的電話機居然是撥號錶盤,他一開始輸錯了好幾次。在等待對方接通的過程中他數著鈴聲的次數,一聲、兩聲,裴宇碩在第五次的時候接起了電話。

"喂?"

"嘿,裴。我是布萊特。"

電話裏裴的聲音好像沒有他發出邀請的那天那麽咄咄逼人——事實上在布萊特的印象中,裴也不常那樣説話。他總是保持一種平穩的聲綫,笑聲剋制在海面以下。或許練習室裏的裴要向布萊特顯露出他真實危險的面目——或許那時裴只是爲了虛張聲勢。

他不知道。他不瞭解裴。

"哦,哦——嘿,布萊特。你沒用你的電話打我。"

"呃,對。這是個公共電話。"布萊特有些不安地把重心從左脚換到右脚。這聼上去像是他們不信任他,雖然他們確實很難信任他——對嗎?

"哈哈哈,沒事。我知道這很難。"他聽見電話那頭紙翻動的聲音,"不管怎麽説,你們做出決定了?"

"我們可以先來看看。瞭解一下你們的運營模式,然後再——再考慮我們怎麽決定。"他選詞選得很謹慎。兩周前他還不會和裴用這樣的方式説話,但在目前這種狀況下,他無法不使自己變得更警覺。

"我能理解。我先帶你們來工作室轉轉。我們還是有許多普通的項目的,我和你説過,我們最近在做一套巴赫四重奏套曲,缺小提琴手。這周末有空嗎?"

"周六?"

"可以。早上十點?到名片上的地址來吧。"

裴好像又變回了那個他所認識的裴的模樣。布萊特挂上電話的聽筒才發現手上沾上了聽筒經久的積灰,他聞了聞,有霉味,像這個季節的味道。

他和艾迪在工作室的門口下了車。一棟磚紅的小樓,不高,周圍建築不多,第四縱貫綫是新區,人流稀少。

裴穿著一件白色的西裝站在工作室招牌前,向布萊特伸出手,隨後再是艾迪。他的手很大,布萊特想,是大提琴家的手。艾迪看上去有些局促,但他仍然笑著説:"艾迪·陳。"

"裴宇碩。很高興認識你"

他們隨著裴的引領進入工作室的大門,把琴留在前廳的沙發上。對於前景的擔憂像一個透明的泡泡懸在他們之間,所有的對話都繞著這個話題行走,沒有人去戳破。他們的錄音室、工作區,裴的辦公室,會議室,展廳。這裏看上去一切正常,所有出版物審查通過的合法證書都懸挂在資料室的墻上,與一些他們所合作過的藝術家的照片并排在一起。經過樓梯時布萊特看見一張琴譜被裱在畫框裏,他撇了一眼:帕格尼尼。

裴帶著他們穿出後門,進入一片花園。説是花園,其實也就是工作室樓后的一片荒地,稍稍種了些植物,有幾道圍欄,令其看上去像是被修整過。雨接近停了,所以他們沒有打傘。在跨過一片積水時他拉住艾迪的手使他跨過,而裴說,抱歉,我們在考慮鋪路的事,這裏一下雨就不好走。

「Breddy」《雨下以下》Où les histoires vivent. Découvrez mainten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