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收到他的簡訊了。
上禮拜一封，今天又是一封。上一封我連看都沒看過就刪除了，但那是我意識清楚時做得正確行為，這次，我因大三的歷史報告的疲累而忘了去看是誰傳得訊息。
點開，看見那個熟悉到難以遺忘的名字時，睡意像是退潮的海水離去，我睜大雙眼看著他打得訊息。
『葛瑞絲，我知道妳把我上一封訊息刪除了，我明白妳為什麼這麼做，但如果妳看見了這訊息，我想告訴妳，我回來了。』
回來了？看見那個詞我忍不住捂住嘴巴。他回來了？簡單的詞語像是石頭擊中我的身軀，重擊我的胸口。我丟開手機，撇頭看向窗外風景，彷彿他的訊息是可怕而不能直視的東西。
窗外仍然明亮，天空就像是油畫一般，濃稠的藍色混合灰色潑染在上空，外頭樹木就像畫筆，浸滿未作畫的顏料。
我盡量忽視胸口強烈的震動，害怕除了痛苦之外，我會發現其它感受參雜在其中。
他傷害過我，離開他並且永遠不再與他有關係才是正確的，但怒氣與不解囤積了好幾年，他一出現就更加高升，我沒辦法忽視那些感受。
於是，我抓起手機，快速的打著字。
『那又如何？我已經不再在意你了。』謊言。我很想相信自己是真的不再在意他，但炙熱的眼淚幾乎燒卻我的面具，赤裸的感覺讓我無法假裝。
不到幾秒，他回覆我。
『跟我見面，一次就好，然後我就不再煩妳。』
皺起眉頭，我咬住下唇。『你真的覺得我會答應？』就算腦海已經開始想像他現在的樣子，他過得好不好？是不是要帶女朋友來取笑我？
『不。』見到回答，我愣了一下。接著訊息又傳來。『我知道妳不會答應。但我很想妳，想與妳再次說話。所以不要怪我這麼做。』
這麼做？他在說什麼？但最讓我震驚還是他說想念我這件事。他是認真的嗎？大一時突然人間蒸發，全家搬走時只給我一句再見而已。現在又說想念我，難道他以為我是一隻會苦苦等待他回來的狗嗎？
『什麼意思？』我不開心的回應，突然之間外頭傳來敲門聲。我看了看訊息，他沒有回應，於是我走下床來到門口。
開門時，我真的應該先看是誰來了。看見穿著連身帽T的他，看見那雙令人震懾的綠眼時，我目瞪口呆，腦袋所有一切都瞬間停止運作。
迪恩露出他招牌的勾嘴笑，過了好幾年，這個笑容仍然讓我覺得熟悉。「嘿，葛瑞絲。」
我反應過來，卻仍然驚訝。「你.......你怎麼知道我住在哪裡？」
他對我溫柔的眨眨眼。「妳知道我們有共同的朋友，對吧？」該死，是誰跟他說的？
我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露出防備的表情。「你要做什麼？」他用熟悉的眼神看著我，緊張的感受猶如第一次見到他，愛情讓人昏頭，彷彿身體也不屬於自己。
他突然伸手觸摸我的臉，讓我嚇了一跳，以為他要做什麼，但他只是抹掉我的眼淚。當我震驚之時，他的臉上出現了愧疚與自責。
「妳果然有哭。我當時不應該離開的。」他靜靜的說，話語彷彿將我肺部氧氣奪走，我無法呼吸。
為什麼人總是做了傷害別人的事情後才在後悔？我不是一個屬於他的經驗過程。我是我，我有感情、有靈魂、感受，難道他以為這樣說句後悔就可以了嗎？
不。我憤怒的搖頭，拍開他的手。「省省吧。」我準備關門，迪恩卻伸手抑制我關門，臉上的慌張讓我感到難過，想起來當時他走時，我有多麼愚蠢的慌張尋找他。
「等等！」
「放手！」我咬牙吼道。「不然我就要報警了！」霎時，他收起慌張，更加蠻橫的推開門讓自己走進我的屋內，接著反身將我抵在門上，臉上露出緊繃的表情。
我沒有思考的就賞了他一巴掌。他轉回震驚的看著我，眼中那股懷念的愛意讓我胸腔緊繃。他吐氣後露出那讓我心痛的笑容，參雜悲傷與想念。我哽住呼吸，心跳加速的就像獵豹奔馳。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開口是件艱難的行為。「我回來了，是因為我自己決定了繼續來這裡讀書，決定向妳道歉，妳必須聽我說完。我無意用這種方式造成妳的痛苦，葛瑞絲，我的家庭很複雜，我們一直再搬家。好幾年來，我都沒固定的學校與交往對象。
.......我......以為留個紙條就可以減輕妳的悲傷，不過現在想想那真的很愚蠢，我不應該這樣對妳，又或者之前那些被我傷害過的人。
我真的很抱歉，葛瑞絲。不想與妳見面道別是因為我發現自己......做不到。」
他笑了一聲，卻是在自嘲自己。
鼻翼煽動，我的喉嚨疼痛，眼淚刺痛眼膜。他的綠眼是我最愛的一部分，總是會明顯露出他的情緒。他很痛苦，就像我，我們就像玻璃碎片般不斷刮傷彼此，試著在對方心中劃出更刻骨銘心的傷痕，好讓對方不要遺忘自己。
我們同樣自私，但他對我造成的傷害讓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原諒他。
我抬眼看著他，咬了咬下唇。聲音哽咽。「無所謂了，迪恩。我們已經結束了。」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已經屬於我自己了，我不會再突然離開。」他充滿哀愁與希望的說，更加盯著我。我別開視線。
「不一樣，迪恩，我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原諒你。」
顫抖的聲音讓我覺得自己好脆弱，彷彿一具正在支離破碎的玩偶。
「妳可以永遠怨恨我，但別叫我離開。拜託，葛瑞絲，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聽從內心的話來找妳，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怨恨？我要如何怨恨他？即使當下我是真的恨他，卻無法阻止想念與愛抹滅恨意。
為此我感到憤怒，恨自己無法推開他然後要他滾蛋，就算明知道這麼做很愚蠢，我卻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眼淚潸潸流下，我瞪著他。「我不恨你，迪恩。我也沒辦法恨你，或者想念你。」
「為什麼？」現在他慌了，像個男孩一樣焦急的問。「那為什麼妳要哭泣？為什麼要看起來這麼——」
我顫抖的吸氣，猛然打斷他的話。那些話不自覺的脫口而出。「因為我愛你！我很愚蠢！但還是知道自己的內心究竟在想什麼，我不屬於你，但我知道自己愛你，仍然再愛，不管以前還是現在，我還在像個傻瓜一樣愛你。」
他沒有再開口質問我，只有付出行動，將懷念已久的雙唇早已貼上我的。
冰冷的唇瓣被鼻息溫暖，我們是如此熟悉彼此，清楚擁吻對方時的感受。舌尖交纏，我嚐到痛苦與後悔的味道，眼淚沒有停止，卻仍然明白它洗去了我內心的疼痛。
他一手伸入我的髮中，一手撫著我的臉將我更貼緊他，指尖溫柔的觸摸我的皮膚，引起一連串炙熱而火速蔓延的熱度。他鬆開我的唇，我們的臉只離對方不到幾公分。
「跟我復合。我愛妳，葛瑞絲，跟我復合。拜託妳.......」他的聲音是如此脆弱，像個渴求再一次溫暖的孩子。沒給予我回答機會，他的唇再次貼上我的，就像磁鐵互相吸引。他的手粗暴的摟住我的腰，彷彿擔心我會逃跑。
我們不用話語也能知道彼此的心意，離別讓我們有了經驗與傷害，如果是對的，就讓我們一起療傷，也許會有痛苦，至少我們明白不能再次用離別傷害彼此。
「好。」我說，他露出放鬆的微笑，讓我們陶醉在彼此熟悉的懷抱與親吻之中。
也許我們同樣傷痕壘壘，但心不願意讓我們離開彼此。這一次，我們仍然會再成為一次愛上彼此的傻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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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黑歷史ಥ_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