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沙传奇：乱世疑云

第十七章

在小约翰的指挥下，三个人很快做好了对付"黑雾"的准备。只是这种听起来比原初女神的星落节祭祀步骤还要离奇的防御手段让罗德满心疑惑。

"好了，"小约翰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抓了抓自己的脑袋，让那一头淡金卷发看起来越来越像个鸡窝，"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李姐？"

李心心点点头，示意他们跟她一起进图书室。

这个所谓的图书室并不大。三面墙上的三个简朴的木制书架上也没有被填满。屋子中间有两张看起来陈旧，但是保养良好的宽大桌子。桌边正好有四张椅子，他们很快一人一个坐了下来。

罗德其实很好奇这里排得密密麻麻的都是些什么书，而且为什么这种图书室会在一个医生的家里？可惜室内昏暗的光线让他没法在远处看清那些书的标题。不过他觉得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显然是："这样就构建好能对付黑雾的壁垒了？"

李心心坐在小约翰边上，离罗德其实最远，但是她的视线先一步与罗德相交，似乎一直在关心他是否跟上了这里的一切，"嗯，这，这样就好了。"

"坐着不要乱跑，等黑雾过去就行。"小约翰也点点头。

整个屋子外面寂静无声。虽然没有罗德想象中骇人的鬼哭狼嚎之类的声音，但这种绝对的安静反而让人心里更是慌乱。而此时此刻屋内的人也沉默着，罗德觉得几乎能听到各人心跳的声音。

"为什么我们在别的屋子放了，呃，壁垒，但是我们却只是呆在这一间屋子里？"罗德忍不住开口打断了这恼人的静谧氛围。

"重点是，是不让黑雾进，进来。"李心心简短了回答了他的问题。

思忖半晌还是没懂她的意思，罗德小声提问，"这些壁垒究竟是怎么起作用的？"

小约翰小手擦了擦渗出汗水的额头，没搭腔。羽哥面上露出一丝惶惑，低下头去避开了他的视线。

李心心双手在桌子上左手捏右手右手捏左手了一会儿，才回答了他的问题，"重点不，不是人在哪里，而是，而是要给屋子建，建立起壁垒。只，只要不离开这个屋子，我们在哪里都，都可以。"

罗德点点头，勉强对她露出感谢的微笑。

这也太他妈荒谬了！他的理智在尖声大叫。如果用这么吊诡的自我暗示就能解决黑雾，凯尔沙大陆怎么可能被这种东西封锁上千年？

可是还没等他这个好奇宝宝再提出新的问题，小约翰紧张的呢喃已经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来了。"

他话音刚落，罗德就听到一阵风声。一阵非常轻盈的，让人感觉似乎有一大片草地被吹动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几乎一瞬间，整间屋子就黑了下来。

"尽量闭上眼。"小约翰简洁快利的声音传来，"如果万一睁开的话，也不要去看房间里任何的光源。风声消失之前，不要睁眼。听到任何风声之外的动静，不要睁眼。"

罗德虽然理智上一万个不信这种和云上野语中的内容如出一辙的古老迷信风俗一样的东西，不过出于本能的谨慎和对这些善良村人的信任，他还是很听话地死死紧闭起了双眼。

要人在清醒的时候去适应眼皮合拢的黑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此紧张的时刻却被勒令闭上双眼，罗德感觉身心像是投入了微凉的井水之中，意识也逐渐随着周身的微波被每一丝动静所荡漾。尤其是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下，罗德除了眼睛之外的所有感官都像是被装了放大器。羽哥身上隐隐的汗酸味儿，书籍的纸墨味儿......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间图书室有一阵子没人用了，还有一股很淡的霉味都争相恐后往他鼻子里钻。耳中的风声一直不疾不徐，盘旋缭绕在他的耳边，时而有些类似人语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是完全听不真切，甚至在他试图注意去听的时候，那些声音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不知是消散在他的耳边还是仅仅消散在了他的脑海。

万幸房间里暂时没有传来别的不合时宜的陌生声音继续刺激罗德脆弱的神经。但即使如此，他也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睁眼。主动浸入的黑暗中的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境地，不过在罗德马上就要忍不住打个喷嚏的时候，风声消失了。

罗德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整个房间的光亮已经恢复了正常。虽然还是有些暗沉，但他清楚看到另外三人和他一样汗流浃背的样子，放下了一半的心。

"结束了？"

"还，还没有。"

注意到其他三个人依旧纹丝不动地坐着，甚至神情比刚才黑雾来的时候还要紧张，罗德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啪"

李心心的神情看起来比刚才更紧张了，苍白的脸颊边上甚至挂上了细密的晶莹汗珠。她似乎内心又在挣扎着什么，但最终还是动作迅速地将一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带在身上什么地方的短匕首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意思？"短匕的锋刃并不长，此时只是在桌上静静反射着有限的光芒，但它无疑是能够用来对任何人类造成致命伤害的凶器。这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幕让罗德觉得自己心脏都抽搐起来。

另外三人脸色都沉得仿佛能滴出黑水来，然而无人显得意外——这大概并非是计划外的步骤。李心心转过头，勉强对他挤出一个不知能不能算得上是宽慰的笑容，"接，接下来的事情，跟你没，没有关系。你可以先，先出去，在走廊里等，等着我们。"

罗德没动。

小约翰用一种很不符合他年龄的方式吁了口气，"让他看着吧，李姐，他早晚要经历的。"

但李心心这次出乎意料地执拗，"我知道，但是，这次，这次不行。"

她转向罗德，细长的眉峰已经为难地聚拢出了一个小山丘。她那恳求的语气提起来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请，请你在外面，等，等着。"

或许没人能在她这样楚楚动人的眼神央求下拒绝她的要求吧......至少罗德意识到自己不能。

他拉开椅子，起身，出门。

图书室的门在他的背后关上。

他并非不害怕那柄匕首，而是在那一刻，他似乎意识到了接下来的场景比黑雾的来袭更能彰显这个白村真正深藏起来的诡异之处。

走廊上依旧静悄悄的，也听不见房子外面的声音，似乎白村众人都还在黑雾袭击的余波之下没有回过神来。

也或许每间屋子里都出现了一把匕首？

罗德甩开脑海中令人不安的想象，将耳朵凑近图书室的门，试图听一下房间里面究竟在做什么。但是除了非常明显的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他什么都听不见。偶尔有李心心非常明显的急促的换气声夹杂在辨不清的低声话语中传来，但总之他没有捕捉到他们的任何谈话内容。

他在走廊中烦躁地踱步了几圈，脑海中转着各种惊悚电影中的镜头，搞得自己疑神疑鬼，汗毛直竖。就在他觉得这条本来让他颇有暖意的寂静走廊都开始对着他的神经张牙舞爪的时候，他听到了楼上传来的脚步声。

很快，一双白色的毛茸茸的拖鞋带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出现在他眼前，他的目光沿着楼梯台阶爬上几步，发现是一个穿着一套白色病号服，颇为年轻的干瘦女子。她肤色黝黑，看起来没精打采而且神色也有些恍惚。第一眼见到罗德这个陌生人的时候并没有半分意外，反而主动开口问道，"李姐在忙吗？"

罗德猜测这或许是之前他们话语中提到的两位楼上的病人之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罗德的回应，她缓缓走下楼梯，向着大门口走去。干瘦女子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整个人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像梦游，一摇一晃。

在罗德犹豫着要不要拦她一下的时候，身后图书室的们喀哒打开了。

三个人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罗德面前，但是罗德还未来得及庆幸没有他想象中的可怕事件发生，就看到小约翰双眼圆睁，对着前方女子的背影发出尖声的质问，"珍娜！你怎么出来了？"

那个女子根本没有回头，脚步依旧稳稳地走向门口。

罗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眼前三人本来带着放松的劫后余生的神色突然又肉眼可见地转为了惊恐。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来到了顶点。

李心心已经大步流星追上了前方在梦游的名叫珍娜的女子。她双手从背后抓住对方的肩膀，硬生生把她掰了过来，"珍，珍娜，你的银，银手环呢？"

"啊，谁是珍娜？"

从罗德的角度，正好对上这个女子茫然的双眼。她的双眼越过了李心心的肩膀，也完全没有注视罗德的意思，而是好像在望向什么很遥远的地方。

听到这个回答，李心心肉眼可见地浑身紧绷了起来。"羽哥！"她大喊一声，但是不知羽哥在出什么神，他浑身发抖像只受惊的母鸡，背心下的结实肌肉上滚满了汗珠，但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罗德没有明白李心心这一声是想要他做些什么，不过小约翰很快有了反应。他一把夺过被羽哥攥在手心的短匕，默不作声地冲向了前方的两个女人。

珍娜貌似在试图摆脱李心心的控制，转身向门外走去。李心心明显缺乏锻炼的身材或许是无法单纯靠双手抓住她，于是她只能绕到了珍娜的身前，试图用身体阻碍她的前进。珍娜孱弱的身子就像看起来那样没有多大力气，李心心仗着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大，双手抵在她胸肩的位置就阻住了她。但是后者的步子依然坚定地向着大门的方向，仿佛是有什么惑人的妖魔在门外召唤她。不过，她很快就没有机会再前进了。

在罗德反应过来之前，小约翰一阵风一样从他腰侧跑过，小小的身子高举手中的匕首毫不迟疑地捅进了珍娜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