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音急道:"你们没事罢?"
抬头望去,雨霖婞抱着长生,同花惜颜出现在我们二人面前,我忙站起来,道:"没事。"
雨霖婞把长生放下,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会和那跳舞的纠缠在一处?"
我叹气道:"我也不晓得,她还送了盏芙蓉花灯给我,实在是惹得我一头雾水。"
花惜颜接过花灯瞧了几眼,道:"模样挺不错的,刚好两盏,待会师师你拿回去,挂在家门口。"
雨霖婞哼道:"挂什么挂,还是扔掉为宜。方才我看得一清二楚,那跳舞的明显是刻意将师师拉下来的,幸而师师会轻功,不然直接给摔残废了。"
花惜颜只是笑,我摇头道:"她倒不是想对我使坏,我方才跌下去时,她还用白纱将我扶了一扶。"
雨霖婞道:"我看她八成神智有问题,莫名其妙。"
洛神没吭声,目光瞥向祭舞台那边,蹙了蹙眉。长生摇着洛神衣摆,笑盈盈道:"白姐姐,姑姑跳舞好好看,你是不是还想再去看?"
姑姑?
长生这孩子,怎么乱称呼别人。再者,那舞姬也不是做姑姑的年龄,从声音和身段来推测,大抵与我们几人一般年纪上下,对长生而言,辈分顶多是她姐姐。
洛神蹲下来,看着长生漂亮的眼睛:"为什么叫她姑姑?"
长生道:"她就是姑姑呀。"
雨霖婞气道:"她不是好人,不要叫她姑姑。"
长生撇嘴,眼里含着包委屈的泪,将掉未掉:"姑姑就是这么跳舞的,姑姑就是姑姑。姑姑是好人。"
我一看,心软得不行,抱着长生道:"乖,莫哭了,姑姑是好人,是好人。"
洛神帮长生拭干眼泪:"长生待会想去哪玩,带你去好么?"
长生抽搭搭道:"不玩了,白姐姐你累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洛神微笑道:"我不累。"
长生摸着洛神额前的头发道:"骗人,你定是累了,你出好多汗。"
洛神神色略凝,我探手过去摸她额头,竟是满手的冷汗,立时急道:"你是不是风寒加重,发烧了?早晓得就不出来了。"
洛神依旧是一脸无辜地笑:"发烧了?我怎么自个不晓得。"
"你不晓得,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一想起今夜种种,焦头烂额,我几乎都要跺脚。
拉着洛神,牵起长生,飞也似地往回走,雨霖婞和花惜颜跟在我们后头。回到住处,元宵节药铺并不开门,也无法去抓药,花惜颜身上也没带治风寒的药,幸而花惜颜道不大严重,喝点热姜汤,捂一捂便好。
我去厨房煮了姜汤,守着洛神喝完。待到热水烧好,将洛神推到浴桶前,不等她拒绝,直接将她身上衣衫扒个干净,着手开始帮她沐浴。
她之前颇有几番扭捏,见我瞪她,她倒是变得乖觉了,任由我上下作为。
洛神坐在热水中,白气蒸腾上来,将她白皙的脸熏得染了层红润。我的手指触到她柔滑的肌肤,加上热水的浸润,几乎有种融化的错感。
这般来来去去地洗着,我有些绷不住了,只觉得心都要随着手下柔滑,融化开来。
耳边只有水声哗啦,谁也不说话,过得一阵,洛神忽然道:"你脸红了。"
我抬头看她,见她面上带着几分笑,不由怒道:"你才脸红了,你自个去照照镜子。"
洛神抬起*的手,在她脸颊上摸了把:"我这是被水汽熏的。"
我道:"我也是被水汽熏的!你以为就你那里有水汽?我这也一样!"
洛神点头,一本正经:"其实我脸红是因着我念想着你,你也一样么?"
"......"
她开始笑。
我把毛巾搭到她肩头,慢慢搓揉:"多话。"
"别人都嫌我话少,只有你,偏生嫌我话多。"
"你不是风寒了么,惜颜要你多休息,不要操劳,你那么多话。"
"好,我不说话。"她阖起眼眸养神,顿了半晌,又闭着眼道:"你温柔些,弄疼我了。"
我脸莫名一红:"我没用什么劲。你快住......住口。"
她当真住了口。
接下来又只有水声,别无它响。她只是闭着眼,双肩单薄瘦削,乌黑长发湿漉漉地垂在染着樱色的雪白上,头略微低着,似是在白气蒸腾的水雾中,安静地睡着了。
她也许当真是累极,这般洗浴着,都能睡去。
之前她同我说话时,料想也是处在这种疲惫中,但依旧淡淡微笑着,同我交谈。
她只是想,多同我说些话罢了。
我不由怨怪自己性子过软,被她这般逗一番,总是羞得面红耳赤。我该多和她说说话,她也会开心些。
身子靠过去,盯着她莹润的唇,略微有些白,好似没什么血色。我忖着明日去买些药材回来,给她炖些汤,补一补身子才好。不过她现在正在发烧,不晓得能不能进补,还是得先问一问花惜颜。
这般杂七杂八乱想着,我伸出食指,抵在了她的嘴唇上。
很软。
带着热气熏过的温度。
拿手指在洛神唇上慢慢摩挲着,看着她睡颜柔美,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地变柔软了。
我常常想我爱她,我爱她到底到何等地步,却是不晓得的。只是想好好宠着她,护着她,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有时设想一下,就算为她而死,也是甘愿。
拿下手指,我闭上眼,在她嘴唇上亲了一下。
她没什么反应,想是睡沉了。
我叹口气,将她扶起来,擦干身子,穿好干净亵衣裤,抱到被子里躺着。她大约瘦了些,身子比以往要来得轻。
收拾好后,我脱了衣衫,轻轻抱住她,吻她的长发。不晓得怎么回事,今日元宵之夜,我有些心慌,念着洛神,转而想起那个舞姬,根本合不上眼。
一直撑到很晚,我才感觉到倦,将睡未睡之际,听到洛神又开始无意识地低声咳嗽。
花惜颜道风寒之症,加上有些烧热,偶尔咳嗽是正常的,我之前这才放下心来。腾出手去抚顺她的胸口,她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咳嗽得越发厉害。
以往我也发过烧,分外难受,有时咳上好几天不在话下,严重时感觉连心肺都似要咳出来,这个中的辛苦自是知晓。眼见她熟睡中咳成这般,我心疼得不行,但是却又无计可施,总不能替她承受,只得自后握住她的手,根本不敢合眼。
她的手指微微发着抖,好似冻得厉害,可是指尖反而是滚烫的。
整晚我就只眯了几个时辰,睡了又惊醒,折腾到第二天清早,我忍着倦意,跑到药铺照着花惜颜昨夜开给我的方子,抓了几帖药回来。一面煎煮,一面准备早饭的面条,另外给洛神熬煮了清淡的姜丝粥,搁在火上热着。
早饭做得,便去叫雨霖婞,长生和花惜颜起来。雨霖婞昨夜同长生睡,估计是被这小祖宗折腾地,一晚上也没睡好,哈欠连连。我和她相视看了半晌,各自嘲笑对方的黑眼圈。
用过早饭,洛神自个起了,我央她多睡会,她看上去精神比昨日好,并不依我。我只得给她喂了药,又让她喝了点粥,休息一阵,她道:"惜颜姑娘可得空,她说过今日上午要带你我去见她师尊的。"
我道:"你多歇息阵,不急的。明日去也行。"
洛神道:"早去早好。你早些治病,我也放心。"
我想了想,道:"好,那我们下午去。"
等到下午,留雨霖婞在家顾看长生,我和洛神则随花惜颜去见她所说的那位师尊。一路上我莫名觉得紧张,随着花惜颜穿过大街小巷,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寂静,这种紧张与不安便越发地深。
地上积雪松软,只有少有的几排脚印,人烟稀少。两旁是萧条的花树,俱被积雪覆盖,泛着一片银光。
花惜颜在前面引路,也不说话,眼前景色越发森冷起来,脚下踩踏积雪,发出悉悉索索的单调响声。我不由得打个寒战,同时感觉到四周围似是投射过一股股窥视的冰冷视线。
我轻声对洛神道:"有人。"
洛神颔首,耳语道:"嗯,还是很多人,皆是高手。"
我道:"我觉得不舒服,他们是好是坏都不晓得,躲在暗处偷窥算得什么。"
洛神道:"别怕,惜颜姑娘带我们来的,不会有问题。我们静观其变。"
我含糊恩了声,再走一阵,花惜颜停下,回头微笑道:"师师,洛姑娘,到了。"
眼前出现了一座宅院,说不上豪华气派,却也不是什么寒酸之处,占地面积挺广,是个古朴的大宅院。四周围了高高的围墙,右面是一片竹林,寒风吹过,竹枝沙沙作响。
门前种了几株红梅,开得正好。花惜颜道:"随我来。"
我们跟随进入,院落整洁,中央一条石子路,积雪被扫去两旁,清清冷冷,石子路的尽头是一条回廊,中央是厅堂主门,半旧的木门虚掩着。
花惜颜在回廊前跪下,低声道:"师尊,弟子归来。"
良久,木门被推开,从里走出一个人来。
我的心一下子高高悬起。
只见那人是个年轻女子,年纪瞧上去同洛神差不多,约莫二十岁左右。乌黑长发宛若锦缎,流水般随意披散着,漫过臀际,天气极冷,她竟只穿了一件沉黑色单衣,袖口紧了暗红色封边,薄纱也似。
因着被黑衣衬着,她精致秀美的脸恍若刀裁,透着一种逼人的美感,并不柔和。额前刘海浓密,同我一般,几乎遮满了前额,双眸墨黑,内里看不出半点波澜。
外在气质与洛神相近,俱是冷美人。若说洛神是冰雪堆砌的,那她便是冰冷黑曜岩雕琢的,气质端庄,浑然天成的高贵。
我细细盯着她看,只觉得她眼神十分眼熟,身形也是似曾相识。
她也盯着我看,看了许久,都不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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