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西太焦急了,連把傘都沒打,一路淋著雨跑過來。
由于天氣陰冷多雨,傅家的其他人早已回了房間,樓下只有幫佣在,沒人會攔著,她匆匆往二樓跑,見房間門是開著的,而傅北就站在里面,便沖過來抱住對方的腰身。
小姑娘太用力,兩條細細的胳膊死死勒著傅北,生怕人會不見了似的。
"明天不上課嗎,怎麼回來了?"喬西微仰著頭問,還是那樣抱著,沒有一點要放開的意思。
十六歲的女孩子跟雨後春筍一般長得快,縴細的身形,微鼓的胸口,如玉的肌膚柔嫩,全身都流露出青春鮮活的氣息。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很黏傅北,只要傅北在家就立馬過來,有時還會到江大去找人,其實今晚早就發現了傅北在家,只是不好意思太早過來打攪,就孤零零在窗台後守著,剛剛見傅北已經回房間了便急匆匆跑來。
她不太老實,不僅抱著不放手,腦袋還抵在對方身上蹭,不過把握住了尺度,不至于太越距。
傅北僵了一瞬,隨即拍拍喬西的背示意放開,可喬西置若罔聞,像是完全不懂,還用臉挨了挨她的頸間。
"明天上午沒課,回來看看。"傅北說,糾結了片刻,還是沒把人推開,而是抬手揉揉喬西的後腦勺。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都不跟我說。"喬西抿抿唇,知道自己說這種話不太對,有點不自在地別了別頭,又添了一句,低低呢喃,"不然明天你又走了......"
少女矜嬌,放不下身段說直白的話,使小心思都遮遮掩掩的,得到一點回應就差把尾巴翹上天了,後知後覺門還開著,臉上一熱,趕快放開把門關上。
傅北就這麼看著,當她再次要親近時,恰恰錯開,倒了杯熱水遞來,不回答方才的問題,轉而柔聲問︰"冷不冷?"
氣溫低,天還下著雨,穿這麼少不冷才怪。
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薄款睡衣,喬西搖搖頭,"不冷。"
臉色都微白,鼻頭有點紅,還不冷......傅北懶得拆穿她,把熱水杯子塞進她手里,搬了張椅子讓坐下。喬西大大咧咧的,一下子坐著,接過杯子就喝,嘴里不消停,問法忒多,說著說著就把腿曲疊起來,將腳丫子放椅子邊上,簡直坐沒坐相。
她習慣了!了,還用一只手抱著腿,溫順柔和地盯著傅北,眼都不眨一下,全然沒有要離開的打算,臉皮厚得可以,就這麼耗著時間不走,大有要留在這邊的意思。
喬家兩口子長期不在家,有時回來了都只有一個人在,喬西不願意回去也正常,只是賴在這里也不行。傅北坐對面,不慢不緊的,握住她的腳踝將腿拉下來,規正小姑娘的坐姿,十分有耐心,"家里沒人?"
"他們在公司里,明天才回來。"
腳踝被攥著,有點癢,喬西卻被縮開,明明就是一個簡單無奇的舉動,時間持續不過兩三秒鐘,她心頭倏爾一緊,鼓脹脹的,好似被忽而充滿,一股熱意在心口直沖沖地亂竄,莫名有些羞赧可忍不住想要再多多接觸。對方松開後,她心里生出空落感,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腳,然後不著痕跡地用腿挨著傅北。
傅北察覺到,愣神片刻,稍微挪開些。
喬西便不好再靠近,心頭的失落油然而起,但僅只一瞬間,失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是希冀與小心,她捧著杯子故作掩飾地喝了一小口水,抬眼看看傅北,發現這人亦在瞧著自己,不知怎麼了,悸動四處亂撞,驚得她手下一緊,雙手無所適從地抓住杯子,害怕被看穿旖i旎心思。
然而是她多想了。傅北什麼都沒做,看了兩眼移開視線,細細詢問了些有關學習的話題。
一說到學習喬西就頭疼,越往上讀越吃力,尤其是周圍的人都卯足了勁兒讀書,一個個恨不得能把書吃了。江城國際相對于普通公立私立學校而言,教育資源要好得多,光是師資配備就超出一大截,家境一般的孩子拼命地學,家庭優渥的孩子大部分都不是電視里演的那種紈褲子弟,所有人都知曉學習的重要性,大家都在不遺余力地讀書,喬西也是,可她再怎麼努力就那樣了,喬媽經常因為學習訓她,每每談到這些就是各種喋喋不休的教導。
喬西跟從小到大都成績優異的傅北沒法比,聊起這些就焉頭耷腦的。
以為傅北會跟自己說教,孰料對方只是說︰"讀書不是必要的出路,你也不需要。"
她怔住,沒料到會這麼說。
"每個人都有適合的領域,不一定局限于讀書。"傅北繼續說,口吻認真不作假,不像是故意這麼說來安慰人,頓了頓,難得溫和地幫喬西理理裹在一!起的衣領子,"以後也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我沒有喜歡的事。"喬西說。
傅北沒有立即回答,收回手,才說︰"以後就有了。"
似乎是成心的,喬西問︰"那以後也沒有呢?"
傅北並不會解釋寬慰太多,長眼一掀,反問︰"你怎麼知道沒有?"
分明是一句問話,語氣卻那麼篤定,喬西立時笑了笑,不知道在傻笑什麼。
這一晚她死纏爛打不肯離開,找各種借口,像听不懂人話,最後如願留在這邊,傅北讓她去客房睡,她不願意,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要在這里,還再三保證一定乖乖的,不會鬧騰打擾傅北。
傅北本不該留下她,可還是留了。
喬西側著身子躺,胳膊都被壓得發麻,有點酸痛,但不敢亂動,因為傅北早已閉上眼楮,可能已經睡著了。
沉郁的夜色讓她想起了許久前的場景,江大後門灌木叢里淒厲的貓叫,當時她還傻愣愣跟傅北說,好奇得很,現在才明白為什麼傅北會拉開自己讓別亂看,有時候會發出叫聲並不僅僅因為痛苦,還有別的,太情難自禁,是歡愉到極致的痛苦。
還有那兩個親密的女生......喬西終于搞懂了,青春少艾時期的女孩子總是懵懂純淨,一旦有所疑惑,就會鍥而不舍地去探查,有些東西書本上沒有,社會亦對其三緘其口,要弄明白不容易。
十六歲正是悸動迸發的時期,多少男生女生愛意萌芽,開始了第一次早戀,喬西的青春期與眾不同,懷疑、羞澀,頭一次接觸到相關的知識時,整個人都是懵的,面紅耳赤如煮紅的蝦子,臉上熱燙,心里亦熱燙,羞恥感久久不能消散。
兩個女人,原來也是可以那樣的。
有的東西就像圍堤里的洪水,一旦決堤就勢不可擋,排山倒海般侵襲卷噬而來。
喬西定定看著傅北的側臉輪廓,糾結遲疑許久,還是挪過去挨著。
傅北沒睡,早就察覺到她在旁邊動來動去的。
挨了一會兒,喬西不滿于此,又試探地抱住傅北的手臂,她太大膽了,知道對方肯定會警覺,可還是那樣做,似乎有恃無恐。
傅北緊了緊手心,沒睜眼,什麼動作都沒有,裝作若無其事,小姑娘得寸進尺地再靠近些,幾乎壓著她的胳膊,抱住不肯松手。如果喬西這時候及時打住,不那麼貪心,傅北還可以繼續裝睡,然而她太放肆了,都快將傅北的胳膊攏在懷中,還摸索著去尋傅北的手,緩慢摸到了,膽大地將手指扣進去,與之十指緊握。
窗外綿密的雨點,滴答滴答,落得更密集了。
"睡覺,不要亂動。"傅北低聲道,曲縮起修長分明的指節,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說。
喬西猜到她會醒,雙頰熱得厲害,好在有黑夜的遮擋不會被看到,不過一點懊悔都沒有,听到傅北說了話,反而破罐子破摔了,厚臉皮地抵過去,小聲說︰"睡不著,現在還太早。"
"明天不去學校了?"傅北問,話里听不出任何情緒,但沒有排斥的意味。
傅北斜眼看了看依偎在懷里的女孩子,到底無奈,推開不推開都是難題,今晚就不該把人留下,可現在大半夜的睡都睡下了,總不能將人送回去,猶豫半晌,還是沒有動作,放任她了。
喬西動動身子,知曉這是默許,見對方不再吭聲,亦老實規矩不再說話,扒著她的胳膊拱了拱,然後再也不亂動。
雨夜偏冷,風裹著細密的水珠不斷飄打,溫度一點點下降,這種天氣適合睡覺,漸漸的,在舒適的被窩里躺久了,喬西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她睡相不老實,時不時就動一下,下夜里忽然就蹬了下腿,或許是感覺到冷,潛意識就往溫暖的地方摸。
傅北僵直了身子,想把人推開但擔心將她弄醒,這麼晚了,想了想,還是沒有。
小姑娘身形太瘦,與小時候全然不同,瘦得背上都能摸到脊骨,她睡著的時候全部放松下來,絲毫沒有戒備,瘦長筆直的腿就搭在傅北身上勾著,頭發太長,霸道地與傅北的烏發纏繞在一處,她還抓著傅北的衣角,!緊緊攥著。
呼吸綿密,不斷地侵擾,攪得人心煩意亂。
乏累地闔了闔眼,傅北想稍微推開一點點,不料剛一動,喬西就更加用力地拉住了自己的衣角,無奈,只得保持原狀側躺著。
之後不知何時睡著的,睡夢中夢到被什麼糾纏住,掙脫不了,感覺有重物壓制著自己,往頸間不停地拱,連呼吸都不順暢了,整個人都憋得難受。
她擰了擰眉,瞥見外面的天依然黑沉,摸到手機一看才五點多,一整晚都沒睡幾個小時。
喬西倒是睡得舒舒服服,應該是被弄醒了,但睜不開眼楮,反而把傅北扒拉得更緊,耍賴地貼緊,無意識地往對方身上拱,用倦懶的聲音輕輕喊︰"傅北......"
沒有回應。
傅北睜著眼,卻一聲不吭,只偏了偏頭。
雨水洗過的天地干淨,一切都是清新。
這一天傅北上課時走了神,心不在焉的,專業課老師嚴格,點了她的名字。
"上來推導一下剛剛講的公式。"
一個簡單的二項式幾分鐘才推出來,老師儼然不滿意,當著整個教室的同學訓斥一番。
喬西卻截然相反,或許是因為前一晚的那席話,讓她突然醒悟過來,學習其實沒什麼大不了,整個人就輕松了不少,學起來壓力亦不似從前那麼大。壓力變小,擔子就卸了下來,一學期周末竟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績,班級成績排名竟然一躍居中。
這一年冬天又下了雪,紛紛揚揚比上一次的雪還大。
在讀大學的趙拾歡歸來,第一件事就是來這邊找喬西,她帶了不少東西,吃的用的都有,很多玩意兒在江城都可以買到。
"這才多久沒見,喬喬長高了很多啊。"趙拾歡還是老樣子。
算來,已經快半年沒有見過面了,趙拾歡考取了的大學,現在一年也回來不了幾次,不過對著喬西仍舊不正經,一見面就把人摟抱住,使壞似的捂懷里不放,逗得喬西滿臉通紅。
那時候喬西對自己已然有了一定的認識,對這種過于熱情的!的招呼方式不適應,別扭地掙開。
"還害羞麼?"趙拾歡好笑,不客氣地揉揉她的腦袋。
喬西喊了聲︰"歡姐姐。"
當時傅北就在旁邊,瞧見趙拾歡過分親密而不自知的一舉一動,眉頭微蹙,可到底沒阻止。
喬建良兩口子幾乎不搞家庭旅游,喬西平時也沒兩個朋友,長這麼大出遠門的次數不多,她自然是心動的,然而不等糾結完畢,傅北突然開口︰"這次放假要放多久?"
問的趙拾歡。
趙拾歡還等著喬西回答呢,聞言,怔了下,看過去回道︰"個把月吧,寒假都差不多,反正過了元宵再走,你呢?"
"也是。"傅北說,恰恰站在兩人中間,把喬西護在後面,"十七才開學。"
趙拾歡的歸來打破了兩人原本的相處局面,她時常過來找喬西,有時一待就是半天,偶爾還會腆著臉留在喬家吃晚飯。喬西不懂拒絕,也不會拒絕,一頓飯而已。
不知不覺間,竟慢慢和趙拾歡聯系更多,有時候一天都不會去隔壁傅家一次,即便要去,也是跟趙拾歡一起。
老太太總說她們仨兒關系好,從小就能玩到一塊兒,是好事,年紀再大些以後就相互有個照應。
比起在家里面對喬建良和喬媽,喬西更喜歡這樣的日子,不用直面支離破碎的家庭關系,每天開心愉快,雖然也沒做什麼。
傅北還是原先那個樣子,不過和趙拾歡好像沒有以前那麼要好了,相互之間莫名就生出一段距離。趙拾歡單獨去過傅家兩次,兩人曾經無話不談,可現在幾乎沒有要聊的,幾句話就冷場。
真正的轉變是在去恆溫游泳館那次,趙拾歡耍寶,大冬天非得去游泳,在郊外包了一家豪華私人游泳館,叫上一眾熟識的人去。
喬西就在其中,她以為只有三四個人,便同意了,孰知一去就見到了討人厭的周佳琪。
自從進入高中學,她跟周佳琪就鮮少踫見,平!時各家有聚會也是能不見就不見,這些年兩個女孩子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本來喬西不願意跟周佳琪一般見識,可對方實在討厭,好似自己欠了她一般,一見面就暗戳戳損兩句,嘴里吐不出好話,偶爾還會搞小動作,譬如上回在一個聚會上,她"一不小心"差點把紅酒倒喬西裙子上,最後連一句道歉都沒有。
"仇人"相見,周佳琪臉色登時就不好看了,下巴都快揚上天。
喬西目光都不斜一下,兀自進換衣室換泳裝。
她不願意和這些人一起,換了泳裝就自個兒待一處,坐在泳池邊玩水。
周佳琪不知抽什麼瘋,在池子里游著游著就帶一堆人過來,面上熱情禮貌地喊她下水。
"喬西,你一個人待在那里,是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嗎?下來玩唄,都是認識的,有什麼不好意思。"一番話說得,表面善解人意,實則暗指喬西不給面子不合群。
果然,周圍一群人听完,臉色各異,喬西確實一直都不合群,不跟其他人多交往,性格孤僻不開朗,不懂為人處事那一套,還有點難相處。一群人沒一個幫著解圍,也沒一個叫喬西下去,就那麼圍堵著。
喬西臉色不變,順應地說︰"怎麼會,正打算要下來。"
原本是要直接下去的,然而始料未及,周佳琪竟拖了她一把,喬西不曾防備,手下沒撐住一下子被拖入水中。水的壓迫感瞬間襲來,在短暫的入水掙扎中,難受的窒息感使得她分外不舒服,所以當浮出水後,她火大地推了周佳琪一把。
推得很用力,不遺余力地厭惡發泄出來。
沖突往往就是在一瞬間產生的,周佳琪可不是省油的燈,撞到池邊感覺背後一痛,立馬氣沖沖就要撲上來。
"你有病啊!"
"好心好意叫你,不領情還打人,你是不是孤僻久了腦子有問題?"
周佳琪火氣大得不行,兩句大聲的罵直接把其他人都吸引過來。
傅北和趙拾歡也是這時候才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而後做了完全相反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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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肖想已久 - 讨酒的叫花子(完结)
Ficción General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傅北素来稳重,性子温和,跟打小就离经叛道的乔西是两种人。 乔西年少无知,情窦初开的时候总是不大清醒,没有自我,傻愣愣缠着傅北不放,不会看脸色,殊不知早被厌弃过无数次,连周围人都看不下去,私下里说过不少难听的话。 那会儿就是有情饮水饱,惹人厌,处处讨嫌,还不自知。 后来就懂了。 她倒挺看得开的,离经叛道到底,把不该招惹的也招惹一遍,然后干干脆脆走人。 再后来,斯文正派的傅北情难自控地抱着她,克制而隐忍,占有欲那么强,完全变了一个样。 她没所谓地笑笑,问:"怎么,舍不得啊?" 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