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淩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山間的風刮起一片孤寂,不見星河的夜空宛如地獄的深淵巨口,正虎視眈眈的盯着陸之默, 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将她吞沒。
鮮血不止使驟然失溫的軀體逐漸麻痹,疼痛裹挾着冰冷像無數只觸手, 将殘存的清醒從靈魂中剝離。
她挂在唇角悵然的笑容在漸漸凝固, 不知是鮮血迷了眼, 還是瀕臨死亡掩住了所有的期盼, 視線模糊得一塌糊塗。
死亡帶來的感觀很不真實,唯有孱弱的鼻息牽扯着遍布周身的傷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為生命倒計時。〓
涼透的臉頰陡然覆上了一抹不切實際的溫暖,順帶着熟悉的香水味鑽進了鼻腔, 讓倒灌咽喉的腥血氣味裹上了一絲甜意。
溫熱的濕潤滴在她的額心滑向了眼窩, 攪合着猩紅的血水, 在肮髒的臉上落出一道道淚痕。
意識游離的陸之默靠着本能試圖擡起手, 但她太虛弱了, 弱到每一秒都像是壓縮殆盡的海綿,吊着一口氣擠出丁點可憐的生命力,抓不住過指的長風。
所有感觀都在退化, 她失去了引以為傲的戰鬥力, 失去了飛速運轉的思考力,失去了最基本的語言溝通, 像是回到了初來這世間的時候, 在襁褓裏迷迷糊糊。
唯有聽覺還在茍延殘喘的起着作用,她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在歇斯底裏, 劃破夜的靜谧, 在山間一遍又一遍的回蕩。
"救救她...求求你們救救她...她不能死...不管花多少錢請留住她, 我不能失去她..."
就算被鋒銳帶刺的言語中傷,也未曾消磨愛意,那個女人顫唞的哭腔讓陸之默哽澀動容。
她撕破了尊嚴和高傲,将自己拉入卑微的塵埃,一遍遍不知疲倦的祈求着醫護人員,淩亂了長發,不知狼狽不知疲倦。
陸之默想要開口說什麽,但張合唇瓣的動作,已然是巨山不倒的艱難,她想要哄哄這個為愛快要失心瘋的女人。
讓心愛的人見證自己狼狽不堪的死去,是一件失敗且不光彩的結局。
陸之默很自責,她不想給好不容易嘗到愛情滋味的善良女人,留下終生都無法消解的陰影。
哀涼抽痛了她的神經,細如蚊蠅的嗓音擠在喉嚨裏,靠着一絲堅毅吐了出來——
"清讓...我不值得..."
......
"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重傷失血過多再加上不是最佳時間搶救,雖然手術還算成功,但什麽時候醒來我無法确認,得看她求生的欲望能不能撐過難關,家屬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
白清讓孤零零的坐在休息區,被推進ICU觀察的陸之默,她根本見不上一面,醫生的話像是半張判死的血書,晃蕩在腦海裏。
這一夜無比的漫長,像是永遠都守不到黎明一般。
"陸之默的家屬,醒一醒..."
被叨擾了睡意,白清讓緩緩的睜開眼,視野模糊再到聚焦,她定定的望着眼前的護士。
已經适應了空氣裏的消毒水,她深呼吸讓自己迅速清醒,轉眼看向窗外。
天亮了。
"怎麽了?"遲疑的詢問是內心的真實寫照,白清讓的恐懼在寥寥的三個字裏顯得蒼白又絕望,她在害怕。
"別擔心,病人的生命體征平穩,我是看你在這裏坐了一夜,沒有別的家屬來輪換麽?天這麽冷小心別感冒了。"
"謝謝,我很好。"白清讓展露一抹疲憊的微笑,感激護士的好心。
"ICU裏有人看着的,你別太焦慮,老實說
...傷成這樣,手術如此成功已經是奇跡了,會好起來的。"護士遞來一杯熱水,例行要求着:"回去給病人準備幾套換洗的內衣,順便好好休息一下吧。"
......
虛無缥缈的夢境是遙遙無期的漫長。
陸之默游走在天地旋轉的世界裏,每一面懸挂的鏡子,都在上演着她前半生的經歷。
她小心謹慎的走到一面鏡子前,擡手觸碰鏡面的一瞬,被生生吸了進去。
她看見一個衣衫褴褛的小朋友,正蹲在孤兒院的樓梯轉角處,埋着髒兮兮的腦袋,小心翼翼的揣着什麽東西。
當靠近時,那圓溜溜的小腦袋赫然擡起,小南岑抱着又冷又硬的饅頭舍不得吃,卻在看到陸之默的那一刻,大方的送了出來。
"默默,我悄悄藏起來的饅頭可好吃了,送給你!"
遲來的脆弱讓陸之默一跪不起,在她不曾看到的風景裏,不是無人愛她。
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将那消瘦的小身板抱進了懷裏,"對不起...南岑,對不起...我想要的是我們永遠不再餓肚子,我們會有吃不完的饅頭,可是我做錯了,我錯了..."
這個從來不知道哭泣,總是挂着自信笑容的人,突然失聲痛哭。
反倒是懷裏的小家夥安撫着她的後腦勺,傻乎乎的咧嘴笑着,那豁口的門牙是如此的真實,"你都是大人了,怎麽成了愛哭鬼?小心別的小朋友看到了,笑話你喔!"
小家夥被勒得難受,掙紮着闖開了她的懷抱,撒丫子跑向一片虛白的盡頭,直到沒了蹤影。
陸之默疲憊的坐在牆角,她孤獨的抱緊了膝頭,明白自己被困在了這個世界,已經無法逃離。
一雙皮膚皺巴巴的手,帶着微顫與溫暖,一遍又一遍的撫摸着她的腦袋。
"孩子,我總是夢見你,夢見你又變成了小時候的樣子,在院子裏撒歡的跑,在辦公室裏替我捶捶背按按腿,孩子...我興許是老了,眼睛不好使,你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開心的笑了?"
陸之默想要抓住陸媽媽的手時,那虛白的空間迅猛的将她吞沒,來不及傾訴不舍與懷念時,她再次陷入到一片混沌。
一個強裝的身影扛着沉重的機/槍走來,他吹着節奏輕快的口哨,仿佛肩上的東西如此的輕巧。
槍柄随着停下的步伐,沉沉的落在身旁,惹來陸之默的注目,她順着男人的腿遙望,那是更加年輕時的贊達。
周身的世界,暫态變成了槍林彈雨的戰場。
贊達掏出一把小刀謹慎的插在了陸之默的腳下,不遠處的紀南岑渾身是飛揚的塵土,她一邊舉着步/槍瘋狂的掃射,一邊嘶吼着:"我們回家!我要帶你回家!"
"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學員,這裏不是你的墳場,永遠不是你的終點。"贊達埋頭處理着地/雷,他的額心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明明是命懸一線的時刻,卻說着無關緊要的話語。
即便是夢境,轟炸的場面還是如此的真實。
流彈飛過,擦傷了贊達的耳朵,一滴血漸漸蓄成了一小灘,混攪着肮髒的塵土和緊張的汗水。
"放棄我,請你們放棄我,不值得...這樣的我不值得!"陸之默聲嘶力竭,她想要推開贊達,可這個男人固執得像是一尊石雕,不動如山。
一股力量拉扯着陸之默的衣領,在空襲的炸彈落向地面的剎那,将她扯進了另一個世界。
陸之默矗立在固定的架子上無法動彈,她的四肢連同着身軀都是僵硬的,擺出了神明信仰的姿勢。
眼前的派·洛蒙叼着煙鬥,正聚精會神的修補着心愛的作品,當刮板将石膏糊在臉上時,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窒息。
這一刻,她就是神明信仰。
"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信仰尋找完美的藉口,騙不過自己,怎能騙過他人?
你一路走來,有了初衷有了經歷有了夢想,於是為目的付諸了行動,哪怕過程見不得光,哪怕手段過於狠辣,但你期盼的結果是對的,那你還覺得自己是錯的麽?
這個世界不存在絕對的對錯,不過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評價見不到的死角罷了,他人無法概括你,你也無法評價他人。
無數個矛盾讓世間的一切産生了交織,交織則會滋生出光芒與黑暗。
就像你,有偉大正義的一面,也有自私陰暗的一面,它們融為一體才是最真實最完整的你。
我看到了你的冷漠裏藏着一顆愛衆人的心,愛會穿過時間空間的維度,把你帶到她們的面前。"
當派·洛蒙富有哲學深意的話語飄蕩在耳邊時,他已經佝着後背越走越遠。
作為一尊無法行動的雕塑,陸之默巋然不動,她高舉胳膊劍指天空,在缥缈混沌的世界裏孤零零的屹立不倒。
在人生回憶的走馬燈裏,她終於嘗受到茕茕孑立的滋味,原來自己是如此的孤獨。
時間過了多久?
不,這個夢早已不需要時光去衡量,她見到了人生裏屈指可數的親朋好友。
哪怕,只是這夢中的一剎。
突然!一把巨斧從天而降,霹中了她高舉的胳膊,又砍斷了她的腿腳,她那脆弱的石膏身軀根本經不起這般折磨,支離破碎了一地。
四分五裂的陸之默不痛不癢,她沒有痛覺,僥幸保留下的半張臉頰癱在地上。
她想哭,但一個石膏雕塑又怎會流下孤寂的淚水?
她只能盯着滿地的破碎,見證自己的轟然倒塌。
在不見盡頭的夢裏,她的結局亦是如此的不完滿。
她累了,微眯上眼等待死亡的到來,享受動蕩半生之餘安寧的死寂。
在這個混沌的空間,她最不舍的人踏着高跟鞋徐徐緩緩的走來,倉惶的跪倒在地,将一塊塊破碎的肢體抱了滿懷。
白清讓強裝鎮定的拼湊着支離破碎的愛人,在這個夢裏,她是唯一一個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話的人。
她不顧失态,匍匐在地上尋着殘枝敗柳,哪怕是丁點細微的碎渣都不肯放過,她努力的拼湊着無法複原的愛人,豆大的淚水混着石膏渣子,可怎麽拼湊都是無濟於事。
精疲力盡的女人抱着冰冷的殘軀,搖搖晃晃的倒在了地上,心如死灰的抱緊了愛人,慢慢蜷縮了身體,在虛白的世界縮成了一團。
陸之默的哀嚎沒人能聽見,她想要穿破枷鎖,想要穿越這場零零碎碎的夢,想要抱住白清讓,想要傾訴自己從來沒有敞開的心扉。
這場救贖為什麽臨到頭了才翩翩而來,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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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被迫和冰山美人契約閃婚 - 同心難改的胡耀耀(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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