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這道菜,人人垂涎,價碼卻少有人扛得起。
「我就說咱家小姐天生麗質,怎麼可能嫁不進好人家?」
薩福克郡木橋鎮一幢百年老宅裡,管家正把握最後時日討好準新娘。
新郎來自倫敦,對剛過十六歲生日不久的卡洛琳來說,倫敦好比面前這套泛珍珠光的婚紗——美好,卻也陌生無比。
她實在是不願意結婚。
倘若那素未謀面的夫婿將同她舅媽一樣,長年把她鎖在冬天沒有火爐的房間,她會在宣誓結婚誓詞時化身成啞巴。「得幫妳弄件更合身的馬甲,妳太瘦啦。」
管家浮腫的肥手往腰間一叉,對著卡洛琳那小孩一拍就斷的身板直嘆氣。
「到了夫家後,別只顧著張揚妳的小鳥胃啊,要記住,沒有男人會喜歡乾癟的女人,噢不,是女鬼。」
刻薄的忠告宛若燙口的烈酒,卡洛琳心裡一陣作嘔,卻仍勉強嚥下。
她與世隔絕好多年了,管家確實可能瞭解不少對她有助益的事實。
當家口裡叨唸著針線不堪用的之類的瑣事,帶上能壓垮貓狗的婚服走開了。教堂,世人眼中不容藝瀆的聖殿,本是卡洛琳一個私生女,此生別妄想涉足的地方。
賄賂。
她驚訝這個詞彙冷不妨地溜進她的思緒。
低頭打量左手無名指上的訂婚戒,象徵過去、現在、未來的三顆翡翠於陰冷的斗室裡亮得放肆。
一陣頭暈目眩後,她雙膝一軟,後背撞上壁紙斑黃的牆面。
明明只是勉強容納少許家俱的陋室,卡洛琳卻覺得自己塌縮得越來越小,活像下一秒就要被踩扁的蟲子。她拚命眨著眼,試圖站起。
生鏽的梳妝鏡映著皎潔的鵝蛋臉,霧藍的眼珠含著些許溼氣,莓果般飽滿的唇瓣一開一闔。
她的指甲輕輕刮過奶油色的床單、視線掠過四隻腳不等長的凳子、掃向棉布手套上繡至一半的「天祐吾家 」字樣,最終落在擱置一幀女子素描肖像的樺木雜物櫃。
意識到四天後她將告别此地,卡洛琳恨不得把眼前光景深烙在腦海。
喜樂從未光臨她的閨房,可她不敢打包票,離開後悲慘不會趁機纏上身。
而且……「妳的表情怎麼和老路易當年被判無期時一模一樣?開心點嘛,光是妳那枚戒指……就夠在皇家大道的豪華飯店登記三間套房了好不好?」
這兒有無法打包帶走的,她和老夥計們的回憶。
「希望你不是指我能住的牢房從一間擴增成了三間。」
卡洛琳望向穿牆而來的,一個長得相當適合去給王公貴族推銷保險的年輕男子。
七月豔陽似金盞花洋灑窗外街道,與之格格不入的,是他那身貂皮大衣。
男子名叫林賽,死於一八八零年孟買那場臭名昭著的霍亂,當時他正和父親學習如何經營煙草生意。
他原在印度逍遙地四處旅行,雖然當地有鬼眼的人不少,但聽聞英國有卡洛琳這樣的少女,他旋即欣然來訪,並選擇留了下來。「嗯,至少妳終於有機會品嚐烤鵝肝、奶油龍蝦、酒燉牛肉……或者法國冰淇淋了,總比白吐司抹花生醬強吧?」
林賽聳了肩,挑起彎細的眉毛。
他區區一隻鬼,幫不了什麼,頂多盡可能逗她開心罷了。
「你說,如果倫敦那些人發現我的眼睛不太……尋常,他們會拿我怎樣?」
她移步至房內最幽暗的角落,不一會兒,蛇鳞似的白光閃過,一把小巧的縫紉用剪刀被卡洛琳隨意把玩於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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鳶尾盛放時
Romance凡人皆有終途, 我已寬恕你的一切, 無需為我垂淚。 請記住我,我的朋友 我們終將,再見面...... 隻身闖蕩倫敦的私家偵探雅各,在調查某起失蹤案時碰到了不小的釘子,面臨牢獄之災和鉅款賠償,幾近走投無路之下,他邂逅了甘為自由獻祭生命的遊魂卡洛琳。 卡洛琳囑託雅各尋找她失蹤多年的母親,並自告奮勇擔任雅各查案的「得力助手」。 雅各藉著她的幫助入住歷史悠久的山莊常青園,卻飽受惡靈侵擾,似乎是要他重新調查三年前發生於貴族女子學苑的一件慘案。 三年前,疑似和校內教授法學的教師有過地下戀情的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