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敢開錢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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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真的是......偵探?」
「看起來不像嗎?」
好,現在連鬼都看得出來他有多落魄,連「游刃有餘」、「專業」的邊都沾不上。
雅各暗暗自嘲,由自尊心鞏固的理智冷静猶如九月底櫻桃樹的葉,不可逆地由綠轉黃,即將片片枯萎落入塵泥。
「好吧,也許妳曾是我的觀眾,從家裡偷溜出來到迪卡皮利廣場捧場我的表演?粉絲?」
他多少已經有心理準備,這個女幽靈要不是大罵他自戀或白癡後調頭離去,就是禮貌地敷衍幾句再藉口有事走人。
而這就是雅各期望的。
他真的覺得自己的人生不需要任何觀眾,看他如何把慘兮兮的自己逼進無法挽回的絕境。

「我不是本地人。」
令人意外地,卡洛琳的語氣溫柔,含著些許希冀美好的夢幻。
「我是六天前才到的這裡,自己一個人。死前我一直住在鄉下,家人從沒帶我來城裡過,我向來很好奇倫敦能給我什麼驚喜。」
驚喜?
是呀,這座城每天上演的「驚喜」可真叫人難忘--雅各暗暗嘲諷在心,倒還是認真聽她把話講完。
「所以這裡的廣場有表演?很遺憾之前沒機會當你的觀眾。 」
「不,妳現在有機會了。」

雅各從精裝日誌的夾層抽出一張面額五英鎊的紙鈔,他將這張灰綠的紙攤平在臨近午夜時分的路燈下。
「這是張五英鎊的紙鈔,有了它,妳可以在烘培坊買到熱騰騰出爐的牛油麵包,或者一張《海盗皇后》的戲院門票,也可以換到幾球莓紅色的毛線球,和家裡乳白色的一起織成適合作聖誕禮物的圍巾。」
卡洛琳盯著紙鈔,像駱駝第一次看到海一樣,眼神並未流露出成年人面對錢時會有的貪婪,而是純真的好奇。
珀西夫婦從未讓她碰過錢,她對錢的魔力所知有限。
伴隨她的死去,她再也不可能被這股魔力沾汙。
她伸手想感受紙鈔的材質,雅各將它托高,她撲了個空。
「然後,我將它對摺到最小......」
卡洛琳數著,五英鎊被對摺了六次。
「現在這張紙鈔上肯定佈滿了醜到爆的詭異摺痕,醜到它都要懷疑自己會不會被店家拒收,但聖經上說......好吧,我其實不確定聖經上有沒有這一句,哎呀,所以說鑽石是怎麼來的?」
雅各的另一隻手覆上紙鈔,他仰面,眼睛閉著好一會兒,樣子像是祈禱,一種毋庸置疑的虔誠。
卡洛琳悄悄地,將視線從他戴有銅戒指的手,挪至路燈下那棱角分明的俊容。
毫無預警地,雅各鬆開上方的手,向上一抛,從天降下一張幾乎嶄新、沒有摺痕的鈔票。
「五十英鎊!」
卡洛琳以驚奇的氣音說道。
「對,妳想用它買什麼?一套巴黎最新款式的時裝?一輛可以載妳去兜風的自行車?還是能捕捉美好回憶的攝像機?」
這是他發跡前在酒館給人表演的把戲,魔術本身沒什麼,但只要添上一些精妙的臺詞,就能跟幻燈秀一樣賣座。

「它能付得起給私家偵探的委託費嗎?」
「等一下,不管妳想說什麼,我們得離開了。看見那些路人了沒?我八成要被他們當成瘋子。」
散步的時間確實也夠久了。
「我知道哪裡更適合說話,跟我來。」
雅各回到了那間被他私底下暱稱「瘋人院」的旅社。
如他所料 ,隔壁房的男人「準時」地發起自憐自艾的哭嚎。
他抬手敲了敲牆壁,並拉高音調:「行行好!這裡的人都跟你無冤無仇,有的話,你趕緊解決了吧。」
哭泣的聲音消失了。

雅各脫下大衣,拿掉軟呢帽,在客房門前的地墊上試圖蹭掉皮鞋底的泥濘。
「好了,妳說吧。」
「你真的是偵探的話,我想委託你......找到我失蹤的母親。」
「......我能體會妳的心情,但是--」
雅各嘆了口氣,換上了法官那樣的嚴肅的面孔。
「我可不是做慈善的,妳打算怎麼付我酬勞呢?」

鳶尾盛放時Où les histoires vivent. Découvrez mainten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