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戲唱了吧魔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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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爾文街上少數幾家沒遭遇過鬥毆鬧事的酒館,其中最早打烊的「白銀屋 」裡的包廂座「七號桌」,靜默地待著一個瑟縮於深藍風衣的男子。
他點了一杯淡啤酒,半小時過去,晶亮的玻璃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卻分毫未消。
包廂是由墊有亞麻桌巾的橡木餐桌、柔軟的沙發座和厚重的羊毛窗簾所組成,壁上那盏具絲綢燈罩的煤氣燈撒下詭異的橄欖綠光,顯得雅各鼻梁上那道傷疤像極了地獄三頭犬的傑作。
他的下頜左側存在著異常的紅腫,或許正巧是他點了酒卻一滴未沾的原因。

「雅各?」那雙死寂之目上,睫毛被簾外的喊聲驚得一震。
「我都聽說了,你真的在卡迪根音樂廳動手狠揍了公爵的么子一頓?我剛從曼徹斯特趕回來,雖然錯過了庭審,但他們確實以妨害名譽罪、傷害罪和誹謗罪從你身上削了一百萬英磅的賠償,是吧?」
「那個叫露西的舞女,是我最近的案子裡的關鍵證人。若我放任那個叫威廉的什麼公爵的么子帶走她,你覺得等著她的會是什麼?」
「摩西公爵,雅各,那可是摩西公爵。」
雅各瞇著眼睛,歪了一下頭。
「沒錯,他有錢有權有勢,而我目前這三個是樣樣缺,我知道你想說這個,湯姆。」
「唉!」
一聲悠長的歎息過後,湯姆將啤酒杯往雅各的方向推了推。
對方揮揮手,反將酒杯往湯姆推了過去。
湯姆沒有去動那杯酒,桌底下的雙手緊緊互握,置於膝上。

「不行。我不能替你出那一百萬。呃,我妻子會殺了我的。」
「我聽說你在利物浦有小賺一筆,你那批客戶還是我介紹的。也許你還記得,他們去年才委託我辦過事。」
雅各除了同湯姆有幾頓晚餐之緣,再也沒更深的交情了。
但與他真正關係匪淺的人當中,沒有人和湯姆一樣,具備輕輕鬆鬆就能撥出一百萬的本事。
「你也知道吧,最近南美公司的股票跌得很厲害。」
雅各清楚湯姆手上並非只有那家公司的股票,但他只靜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而且我兒子在劍橋的學費花銷可不是普通的貴。上次回家晚餐時,他還老提到一個姑娘,我妻子可喜歡了。據說是柴契爾子爵的表親的女兒。」
談到這兒,湯姆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自豪,彷佛那姑娘勢必帶來價值上千萬的嫁妝。

雅各自風衣口袋抽出被金色錫箔紙包裹的香煙,見湯姆沒有要幫忙遞打火機的意思,無奈地扯起喉嚨喊了一聲侍童。
「聽著,雅各,我不是存心想把你晾在一邊看笑話的那種人。」
似乎是因為談到那令人滿意到不能再滿意的兒媳,湯姆緊繃的面色稍有緩和。
「你可以暫住我們家,我甚至可以幫你解絶伙食問題。直到你找到新工作--不是魔術師也不是偵探的,正經正當、不惹事生非的工作為止。」
侍童手持的打火機才剛點著,雅各伸出的煙頭立即退了回去。
他反讓侍童收錢結清那杯酒的帳單,扣上風衣扣子,步出包廂。

「你不接受我的方案嗎?你把房子賣了好保釋對吧?請問你打算住哪兒? 」
「我會去住橋下。」
「你會死的,病死、 凍死,或被打死!」
「那也不關你的事。」自尊心是雅各最大的弱點。
他無法接受目睹自己寄人籬下,淪為飯桌上被取笑的談資。
重點是,他不准任何人隨意藐視他的職業。
「那你儘管向那位可愛的舞女要飯錢去吧!」
「好主意!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酒館門口狂妄的犬吠聲,在雅各現身的刹那歸於沉寂。

鳶尾盛放時Donde viven las historias. Descúbrelo aho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