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沙传奇：众神再临

第八章

巨大的空洞在这两个人的战斗中显得像个小小的儿童卧室，辗转腾挪间，纷飞的光束武器几乎填满整个空间。亚历山大的"第二个脑袋"中并没有每样武器具体的说明，他必须全凭战斗直觉来操纵这个东西。对一个新手来说，他做的或许并不算很糟糕。但是在天生摩庞大的身躯笼罩下，特蕾莎灵活地就像只讨人厌的苍蝇，但当它每每攻击到天生摩的头部时，它总能感觉到某种危险的"割裂"的感觉。亚历山大渐渐明白过来，对方对天生摩的性能和弱点很可能了如指掌。而天生摩的弱点，显然就在头部。

幸运的是，他也注意到，特蕾莎闪避的动作越来越慢，被击中时摇摇欲坠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不再好像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壁，完全伤害不到她。不幸的是，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第二个脑袋"也在摇摇欲坠，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多少攻击了。

尽管他们看起来有来有回，但是特蕾莎始终保持在他的身边极近的位置，天生摩的长臂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使用的武器非常少，而亚历山大也早就放弃了空手抓住她这种幻想，只能反复变换手肘上的刀刃和激光武器，试图给她造成足够的伤害。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能够感觉到天生摩腹部那个贯穿的洞口传来的"准备就绪"的讯息——他已经能释放"重力干扰"。并没有迟疑什么，他用自己的"第二个脑袋"指挥着，对准特蕾莎在自己手臂上下翻飞的地方放出了所谓的"重力干扰"。如果这时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就能看见天生摩的腹部洞口开始聚集某种仿佛在吞噬光线的黑暗。这种噬人的黑暗却被似乎被某种无法形容的东西限制在那个洞口之中。与此同时，整个空洞的空气都好像开始有了"质量"。特蕾莎的行动明显迟缓下来，开始拼命对抗天生摩附近正在极度增强的重力。

亚历山大忍着类似反复从高空坠落又突然飞起的晕眩和精神分裂的感觉，将天生摩手臂背面狰狞的激光炮发射系统对准了正在缓缓降落到地面的特蕾莎。

"结束了......"

然而，这一次，运气真的没有站在亚历山大这边。

"重力干扰"似乎是极其消耗能量的招式。而且，它的作用持续并没有超过十秒。亚历山大的激光炮切实击中了特蕾莎的腿部，包裹她身体的光芒组成的护盾终于整个碎裂，但是她本人依然毫发无伤。只是她的悬停和飞行能力似乎随着那光晕一起消失了。就在亚历山大要补上最后一击的时候，重力干扰消失了，她的姿态肉体可见地变得轻盈了起来。

就算失去了护体的奇特光芒，特蕾莎的展现出的敏捷身手依然远超正常人类。她借激光炮的劲力翻了个筋斗，在重力干扰失效的情况下，飞速沿着天生摩的灰黑色的身躯手脚并用如同猿猴一般向上飞奔。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她已然飞身翻跃到了天生摩的头部旁。

而天生摩的躯体在使用了重力干扰之后，浑身都透着一种难言的迟缓。

这一次，他躲不过了。

透过天生摩的双眼，亚历山大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特蕾莎，死命地试图控制天生摩做出攻击的动作。

特蕾莎静静注视着天生摩的慢动作。或者应该说，占用了特蕾莎身体的那个东西盯着他，抬起的手臂做出一个奇怪的仿佛单手环抱的动作。然后亚历山大就感觉到，自己与天生摩被"割裂"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仿佛真的有一柄烧热的刀子真的从他的脑中切过，他一下子失去了天生摩的控制权。他的"第二个脑袋"被彻底地割离了他。亚历山大甚至有一种直觉，如果他的"第二大脑"发育的时间再长一点，与他的链接再紧密一点，这一下很可能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紧接着，天生摩的胸口敞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某种力量仿佛扔垃圾一样把他扔了出来。

亚历山大摔在考古队员的血泊中，冲鼻的腥臭让他一阵眩晕。他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落地的冲击让他头晕眼花。久经沙场的身体迅速找回了平衡，他回头看了一眼依双眼再一次逐渐开始闪烁光芒的特蕾莎，她的身形似乎在对着他如同生锈的机器一样缓慢地举起了另一只手。他狠狠一咬牙，头也不回直接向入口跑去。林天武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退了出去，估计是看到他们开战，怕受到波及。亚历山大现在没什么别的想法，只一心祈祷着背后的神秘人物千万别追杀出来。

他跑出视野范围后，特蕾莎也并没有追击，只是如猿猴一般攀在纹丝不动的天生摩上。如果亚历山大还在的话，就能看到她通体逐渐渗出黑色泉水，像蚯蚓一样爬满了她的身体，又再次聚合到了空中。慢慢地，那些泉水再次从空中缓缓流回到那些漆黑的门后。之后，她眼中那超自然的光芒也渐渐褪去。就好像用完了燃料的机器，失去了动力，恢复成了特蕾莎的粉色瞳孔，却失去了神采。

失去了驾驶员，刚被孵化出来的天生摩的狰狞外形又有融化的迹象，但是又好像有什么力量在努力维持它的形态，不让它直接融化成一滩幽绿色的液体，但是失去了外面那层黑色不明物质的束缚，好像这个过程已经不可逆转。

而原本构成了天生摩封印的黑色液体依然在缓缓流动，缓缓接触到了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完全失去意识的罗德。这些液体逐渐漫过他的身体，而当它们在空洞的底部彻底流散开的时候，罗德已经不见了踪影。

特蕾莎像梦游一般攀入了原来天生摩驾驶舱所在的地方，幽绿色的天生摩的胸部再次融化成半液态的样子，变换着外形将她包裹之后终于成功稳定了形态。它细长的肢体随即蜷缩起来，似乎是下意识地保护着她。接着，这台苏醒的兵器犹豫了片刻，随即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大步走向其中一个有黑色物质流出的门洞，那身形亦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此时此刻，遥远的黑海彼岸，那永远刮着刺骨疾风的海岸边，几位身披黑色斗篷，看不清面貌的人正列成平行于海岸的一队。黑海上闪耀着亘古永恒，永不停歇的闪电，轰隆的雷鸣仿佛真的是战神的怒吼。这些黑衣人背对着狂怒的黑海，对背后的动静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们共同微微躬身，无声面对着一位身穿红色长袍的高大女性。

她的长袍上有着繁复华丽的织金花纹，鲜红的底色却如同鲜血，并不艳丽，反而显得肃杀。她的一双眉毛极淡，但是明显修剪地异常小心，恰到好处地衬托她并不十分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以及娇艳欲滴的红唇。看起来并不明艳的五官却统合起一张如此动人心魄的面庞，尤其是她的眼睛，似乎如星辰般闪耀着奇特的银灰色光辉，几乎能让每一个第一次注视她的人彻底失态，从而无法记得那双眼中似乎永远挥之不去的黑海般深沉的哀伤。或许唯一能让人感叹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肤色苍白到有些病态。

美丽的女性缓缓走上前，靠近了沉寂无声的黑衣人们。她的乌黑长发直拖到地上，发上妆点着一颗颗与她的红袍一样鲜红的细碎宝石，在狂暴的雷鸣声中，它们的碰撞依然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右手中紧握着一根不知名的金属制成的权杖。权杖的头部是一块黑色的水晶模样的宝石，其中似乎隐隐闪着幽绿色的光芒。

她将手中的权杖横了过来，而后用双手捧起它，恭敬地向着黑海的方向举起权杖。权杖的顶端似乎在呼应着黑海上的风暴，泛起了常人肉眼不可见的神秘光芒，甚至好像有生命一般开始微微颤动。

见到回应，女人双手握住权杖并将其高高竖起，权杖顶端的光芒很快颤动着分出十个更小的光团，飞向身穿黑色斗篷的人。

这些光团好像活物一般，钻入了黑色的斗篷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感谢您，女王陛下。"最靠近女王的斗篷人微微鞠了一躬，沉声道。

"不，金傲大人，是黑海联邦要感谢你们。"她的声音中充斥一种奇特的悲哀，"愿战神保佑你们，一路顺利。"

被唤作金傲的男人没有多耽误时间，转身向黑海走去。

他们的女王注视着他们黑色的身影和他们背后的黑海，脑海中闪过的是整整三千年的等待，三千年的蹉跎，和三千年的怒火。

在金傲即将踏上黑海之时，近海的岸边地面出现了一抹幽沉的黑色。十个黑衣人围成了一个圆，任由地面上钻出的黑色的液体逐渐吞噬了他们的身体。当黑色的液体消失时，这些人也一同消失在了岸边。似乎这不是一场送别，而是完成了一场祭祀。

女王静静看着这一幕，将所有的情绪收进心底。

"陛下，我们该回去了。"

女王的身后站着一个老人。一袭朴素的白袍笼罩下，他身姿笔挺，仿佛卫士一般伫立。女王半回过头望向跟随自己最久的大祭司，"维尔特，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大祭司维尔特遍布沟壑的脸庞上闪现一丝忧虑，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鞠了一躬，转身向城中走去。

"云深，金傲......"女王拄着手中的权杖，缓缓闭上了眼，喃喃自语，"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和生命能够如此挥霍？"

回应她的，只有黑海上空那永恒不变的雷霆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