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沙传奇：众神再临

第二十九章

就在特蕾莎莫名奇妙进入内城的时候，汉斯却一个人回到了三轮酒吧，静静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厅内。

窗外已经传来清晰的菲利斯军人的大声呼喊。整个市集的区域估计已然被他们包围。

他的真容依然藏在深红的兜帽下，但是如果那些士兵进来的话，他是绝不可能会被错过的那种调查对象。

他并不惧怕这些麻烦。但是，麻烦毕竟是麻烦。

汉斯清楚地知道，在显露了这张被"集乐"改造过的脸之后，整个小河镇一定会为他一个人而动起来。在凯尔沙大陆，明面上至少已经有三百年未曾有过经受"集乐"改造而活下来的人现世了。而这张脸所代表的含义，在各国高层，尤其是军方的记录里，无疑是绝对的必杀之人。

无论那些隐秘之事和隐秘之人如何在暗中搅动，如今整个大陆明面上的太平都是依赖于"专注现今的时代，驱逐帝国的阴影"这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而得以存续的。云上苟延残喘，除了名头和血统之外一无所有的皇室遗族，万图盟那些明争暗斗的世家背后的历史阴影，菲利斯从黑龙港外到黑海风暴中央用人命换来的永不可能公开的奥秘......这些流言蜚语都直指凯尔沙帝国不明原因的崩溃所遗留的千年乱局，以及整个大陆信仰背后若隐若现的黑海联邦。这些事情从云上乡野的农夫到万图盟克伦特山区里的伐木工都可以随意谈论个中一二，因为他们能得到的信息的极限，也就是这些完全无伤大雅的风言风语了。

然而作为大陆三国唯一统一认可的邪教，神人团结会给各国掌权者造成的危机感当然不仅仅来自于其煽动力，也不在于其教义上离经叛道。汉斯并不知道各国政要对团结会历史的了解和记录具体细致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以他在内部的层级能接触到的信息来看，他们始终在恐惧着团结会背后未知的某种东西。汉斯自己也不知道，那可能与"帝国的阴影"有关的东西是什么。那可能是一个势力，可能是一种武力，可能是一个机密，但无论如何，他们希望那个东西永远不要浮出水面......

而在各国的情报处，"集乐"都是明面上能与所谓的"帝国的阴影"扯上关系的少数事物之一，以至于会因此引起如此等级的关注。

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汉斯有些慵懒地叹了口气。觉察到楼上的动静之后，他悠闲地站起身，从楼下的刚才被特蕾莎打开的大门上了二楼，来到了里昂夫妇的居处。

里昂早就锁住了二楼的门，甚至用柜子挡住了门背后。他修身的华丽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一个人坐在地毯上，只能默默祈祷米莎听从了他的劝告，在朋友家里平安无事。他当时急着赶回来想要帮助尤米，但是尤米似乎在他离开的同时也离开了酒馆，消失不见。他的内心泛起极度的不安，但是却没有办法想象，尤米究竟是牵扯到了什么危险的人物。

但事到如今，除了拿出自己珍藏的猎枪抱在怀中，并向原初女神祈祷，他已经做不了任何事情。《星天神祭书》中的内容并不能拯救任何人，除非战神愿意亲自从黑海的暴风之上降临到他的身边，保护他的亲眷，就如同书中所写的，战神为自己所庇护的子民驱散荒野中的野兽一样。

可是这就是信仰，不是么？他在心里这样苦笑。

然而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整个二楼的空间仿佛爬满了某种粘稠的蛛丝，让他的思维近乎完全停滞。

汉斯肥胖的身躯挤上了二楼，手上正捏着一团黑色粘稠的不明物体。

"开门吧。我们来谈一谈。"汉斯柔声细语。

里昂的大脑仿佛不属于自己，他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他机械地走到门口，将柜门搬开，并打开了二楼的门锁，迎接进了这个不速之客。

"我们来谈一谈，那个叫做特蕾莎的女人，接下来将要去哪里。"汉斯笑得如沐春风。

"......好的，您请。"

楼下窗外愈演愈烈的混乱之中，里昂魂不守舍地迎入了这个死神，似乎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志。汉斯满意地笑着，带上了身后的门。在开口询问里昂之前，左眼中蛰伏的微微发热的白光让他突然想到一个或许从未有人尝试过实验：玉神子的存在......能够被篡改吗？

三千年以来，从未有人捕捉到过这种传说中的智慧生命。从他从家中窃取出来的资料来看，这个东西的价值丝毫不在天生摩之下，甚至对不少人来说绝对犹有过之。手握断念之噬，他难道不该至少试验一下？

外面的呼喊声已经近在咫尺，那些士兵估计要不了五分钟就能把注意力和包围网集中到眼前的酒吧。不过，汉斯一向是个说做就做，这一秒就要做的人。他小心地低下头，抬手抠出了那团寄宿着白光的黑泥。如今他两手抓着自己的眼球的动作如果被人看到，或许能直接吓疯一些意志薄弱的人。汉斯即刻试图通过"集乐"系统向玉神子之中灌输自己的意志。但是意外几乎立刻随之出现了。他还没来得及攥紧指节粗肥的拳头，被圈禁在其中的白光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悚然一惊，正要将它放回眼中，倏忽间那道白光奋力挣扎着脱离了那团黑泥，仿佛是飞蛾奇迹般挣脱了蛛网，毫不犹豫地溜出了他的指缝，飞快消失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