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拍戲和她想的這麽不一樣。
把一個從未涉足過演藝行業的女孩兒, 扔進娛樂圈裏, 她要面對什麽、承受什麽, 紀梵從未考慮過。她隻是随口提了一句, 隻是在床榻之間調笑, 說,你這麽漂亮, 不去演戲有些可惜。
姜茶以為她希望自己演戲,傻乎乎地就真的這麽開始了。
随口的一句玩笑話, 因為對方過于認真, 被當了真。
她說的每一句話, 字句都是被某個人咀嚼過多少次的,姜茶多麽珍視她。
她從前那漫不經心的态度, 終究是傷了人。
終究是欠妥當。
紀梵瞧着姜茶,很想為她做出些什麽。
可姜茶大抵是不需要了。
紙包不住火。
姜茶焦頭爛額起來。
她和紀梵要離婚的消息, 不知怎的, 竟是傳到自己父母那裏去了。
多半是看到網上的新聞了。
姜茶跟她媽媽姓。
她媽叫姜苑文,大學英語教師一名,在內地一所普通大學任職。外婆家還能算個紅三代,往祖上那追溯, 出過幾個有頭有臉的名人, 可到了她母親這裏就不一樣了。
她媽媽姜苑文嫁給她一窮二白的父親後,就和外婆那邊幾乎是斷絕了關系。
好在她們家雖非富非貴,卻也殷實,沒怎麽讓姜茶吃過苦。姜茶小時候, 她媽媽就評上了個副教授的職稱,過了這麽多年了,早已從副轉正了。大學裏頭清靜,姜茶又已經結了婚,她和姜爸爸便整日招貓逗狗,游山玩水。
兩口子處于安享晚年的狀态。
姜苑文和姜茶父親的想法都很相近:日子能好好過就好好過,別整天整些幺蛾子出來。
她和紀梵離婚,就算得上是件大事了。
不得了,得去看看情況。
"你和小紀是怎麽回事?"話筒嗡嗡直震,姜苑文在那頭輕聲問:"日子不想好好過啦?要離婚?"
"......"
姜茶蜷縮在被子裏,靠着牆坐,膝蓋上攤着劇本,黑色中性筆在某處停頓,落下一個烏黑的頓點。
思緒紛亂一團。
頓點愈塗愈大。
她該怎麽說?
當初要和紀梵結婚時,父母顧忌着對方是個女人,覺得有些不靠譜,不同意。那會兒姜茶滿腦子都是紀梵,和她結婚是多麽奢侈又夢寐以求的一件事情,她軟磨硬泡地,不知道在父母耳邊說了紀梵的多少好話,巴望着她們同意。
她眼睛亮晶晶地說,紀梵溫柔又體貼,很會照顧人,說她們早就在一起了,六年了,感情非常非常好。
還承諾,以後就算有點小矛盾,也不會離婚,會一直好下去。
她現在的窘境和遭受,竟是一點也說不出口。
"沒有離。"姜茶輕輕笑着說:"我們感情挺好的。那些新聞是假的,為了新電影弄出來的,博眼球騙流量罷了。"
姜苑文在聽筒那邊笑了笑,話筒嗡嗡響。
"好。沒離婚就好。"
她随意應答着。
可她畢竟是母親,自己女兒什麽德行她能不清楚。
"你們別想多了。"姜茶安慰着:"我現在真的很好,前不久還接到一部很棒的電影......"
姜苑文沒戳穿,隻是打斷道:
"對了,我們打算過來那邊看看你。"姜媽媽溫聲道:"現在住在哪裏?位置給我發一下。"
父母就一直住在老家的大學城裏,和帝都跨了好幾個省,過來這邊飛機得兩個鐘,火車車程得一天一夜。她們的想法是,孩子和自己都有獨立的生活,住在一起頗為不便,便一直呆在老家,沒打算和姜茶紀梵同住。
隻是偶爾想女兒了,就過來看看。
姜茶卻是頭疼起來。
"你們要過來?"姜茶捏着手機,小聲道:"媽,不行啊,我現在忙着拍戲呢。"
"拍戲正好啊,"姜苑文樂呵呵道:"正好我們去圍觀,看看那些電影都是怎麽拍的。"
"不行。"姜茶道:"真的最近太忙了,沒空——"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聽筒那邊,父親不耐煩的聲音穿透話筒,傳了過來:
"你別跟她賣關子了,我們都要登機了,說這些有的沒的。"
姜茶睜大眼睛,失聲道:"你們要登機了?"
姜苑文立馬捂住話筒,壓低聲音道:"你爸暴脾氣,你也知道。我說了不讓他來,他非要來,說看看那個姓紀的是怎麽欺負咱們女兒了。"
姜茶怔了怔,眼眶一瞬間有些酸澀。
她父親林餘晖有心髒病,受不得刺激。
小時候一次姜茶放學後去同學家玩,忘了和家裏人打電話彙報行程。家裏就這麽一個女兒,父親急死了,到處找她,沒找着人,還以為她被人販子拐跑了,心髒病犯了,直接癱倒在沙發上。
要不是及時吃了藥,當場就去世。
那次經歷給她的陰影很大,生怕自己做了什麽讓父親擔心的事,造成無法預計的後果。
現在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如從前,更是半點刺激都受不得。
"沒離。你們放心,我跟紀梵現在可好了。"姜茶長睫毛顫了顫,輕聲道:"網上的都是假的,您和爸還當真了?"
"好好好,沒離。"姜苑文道:"你把位置發過來,待會兒登機了就沒信號了。"
姜茶默然片刻,知道自己已經阻止不了了,隻好把現在的住處發了過去。
"幾點登機?我掐着時間去接你們。"
"下午三點半。"
"好。"
姜茶輕嘆一聲,捏起手機,猶豫了很久,終是無可奈何地給紀梵發了條消息。
——"有時間麽。"
與此同時,另一邊。
紀梵的辦公室裏。
紀梵垂眸,盯着微信界面的一排字,心髒一陣狂跳。
姜茶回複她了?
為什麽呢?
她是不是發錯人了?
或者說......
該不會是,昨天淩晨給她發的那條告白撤回的不及時,被她看見了吧?
紀梵白皙的指尖蜷縮起來,濃長的眼睫顫了顫。
這可怎麽辦。
她還來不及心慌,姜茶第二個消息就發了過來。
"陪我去接一下我爸媽。"
紀梵緊繃的脊背放松下來。
她坐在靠椅上,輕輕嘆息一聲。
說不上是失落還是什麽別的。
可緊接着又期待起來。
紀梵看了看手腕上寶石藍的表盤,銀色細長的指針輕顫,指向一點半。
"待會兒的例會挪到明天。"
她頭也沒擡,燈光把鼻梁勾勒的很挺拔,眼窩深邃。
"好的,挪到明天也是這個點?"
"嗯。"
紀梵站起身,放松了一下肩膀,從衣帽架上取下小包,挎在肩上,随意地應答了一聲,便出了門。
現在時間還夠,不過是一點半。
銀灰色高跟鞋在出門時,卻是短暫地停頓了一瞬間。
"等等。"
紀梵沖着沒來得及收回驚訝表情的助理說:"你讓小林來我家裏一趟。"
小林是她的私人化妝師。
平日裏負責她的一些重要場合的妝容、服飾搭配。平常上班時期待普通場合她不太用的上,穿衣服都是按着自己喜好來,可這次不一樣了。
她要見姜茶父母。
雖不知她們兩位老人家為什麽來,可準備充足一點總是好的。
她垂眸看了看表盤,道:"告訴她,一點四十五準時到我家,不準遲到。"
"好的。"
助理禮貌點頭。
一邊好奇地用餘光掃視她。
紀梵素來表情不多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緊張中帶着一點點興奮的意味,就像是要發生什麽大事。
紀總要去做什麽?
和姜小姐約會?
可她們什麽時候複合了,那天姜小姐還毫不留情地丢了她的花呢,這才幾天,這麽快就和好了?
女人心,海底針。
她默默嘆息一聲,給化妝師打電話。
叮咚一聲。
化妝師準時來到她家。
紀梵的這套宅子是知名室內設計工作室Elicyon的手筆,以簡歐複古的混搭形式來體現這所住宅別具一格的特點。
設計師善用暖灰,米褐等帶溫暖與柔和的色階,點綴畫龍點睛之黑色或金屬色系,将空間塑造出濃淡分明的輪廓。牆壁懸挂着波普藝術挂畫,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感,打破固有奢華做派,讓人會心一笑。
傭人将她帶去紀梵的衣帽間。
紀梵的衣帽間很大,牆體都是衣櫃,直接挨着天花板。淺木色的衣櫃,頂上安了一排小燈,人一進門,衣櫃處的感應燈就亮起,微微暖黃色的小燈,照着密密一排、各式各樣的衣服:西裝,裙子,禮服,排滿了,顯得有些擁擠。
紀梵正坐在化妝櫃前,背影纖瘦安靜。
她低着頭,正在百度上查一個炯炯有神的問題:見家長該化什麽妝、穿搭方面有什麽要求。
"紀總。"
紀梵聽見了背後的聲音,于是放下手機,頭也不回道:"幫我弄個見家長的。要顯得......嗯,溫順乖巧一點。"
化妝師一怔。
差點笑出聲。
說完最後幾個字,紀梵自己都有些頭皮發麻,很不習慣。
"要見家長,倒也不一定是要乖巧才讨人喜歡。"
化妝師拖過一個小凳子,坐在她身邊:"大方、成熟、靠譜一點的,也是一樣。"
紀梵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點點頭。
化妝師熟稔地打開一排化妝刷,開始忙活。
紀梵閉着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和她講話。
"紀總是不是要去見姜小姐的父母?"
"嗯。"
"噢,那我說的就更加沒錯了。"她笑了笑:"誰不喜歡自己女兒的另一半是個會照顧人的、成熟有擔當的?哪怕是個女人,也都差不多是這些要求。"
"嗯。"
紀梵鼻音含糊。
"見家長的話,想留個好印象,要勤快,多照顧着人家的女兒。畢竟自己養大的,都是心頭肉,就盼着能嫁個能疼人的另一半。"
"嗯。"聲音慢慢弱下去。
紀梵快睡着了,也沒聽清她在說什麽。
在她臉上搗鼓了好一會兒,總算是完成了。
紀梵對着鏡子瞧了一下,沒看出來和平時有什麽區別。
"這跟平時有區別麽?"
她對着鏡子轉了轉身。
"紀總氣質好,怎麽化都好看。"
化妝師笑着恭維。
紀梵不鹹不淡地嗯了一下,就讓她離開了,自己則是開着車去接姜茶。
畢竟是去接岳父岳母的,讓司機開車多沒誠意。
她特意提早了去。
姜茶卻已經等在樓下了。
她穿了件薄毛呢格子連衣裙,裙擺恰巧搭在大腿上部,外面則松松地披了見針織開衫,淺綠色,和外頭春光下,樹枝枝桠上浮動的薄綠新芽兒很搭。
姜茶沒穿絲襪,隻套了件連衣裙,肌膚白嫩,鎖骨被初春的陽光照着,有種半透明、青玉一般的剔透質感。
人安靜地站在樓下,瞳仁烏黑,目光卻是冷淡自持的,一點也不輕浮。
紀梵為了顯得自己也不是那麽鄭重,特意仍舊開着那輛深藍色保時捷。她開了駕駛室的窗玻璃,露出半張側臉:"走吧。"
姜茶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卻是繞過副駕,打開車門,坐在了後座上。
合上車門,隔音效果太好,以至于有些令人窒息的沉默。
過于安靜了。
"想聽什麽音樂?"紀梵道:"古典一點的,行嗎。"
姜茶沒回應。
紀梵随手播放了她常常聽的一首小提琴曲。
優雅綿長的聲音一出來,兩人都微微怔住了。
這曲子,姜茶心裏想着,怎的這樣耳熟。
是了,她聽過。
窗外景色飛快的流淌。
光影重疊的一霎那,時光似乎飛速倒退,回到很多年前。那時候她們還在大學裏,剛剛"在一起",每天除了上課就是黏在一起,倘若不計較、不深思,還是能品出很多甜意來的。
姜茶有天纏着紀梵,讓她給個回應。她甜甜地撒嬌,問紀梵到底怎麽看自己。
也不知是被纏的不耐煩了還是怎樣。
紀梵那樣一個沉默、不善表達的女生,居然真的給出了回複。
那時候的紀梵沒說話,隻是給她奏了一首舒伯特小夜曲。
曲子柔美動聽,輕柔之中,像是帶着真誠至極的誠意。月上枝頭,紀梵就斜倚在窗戶邊,側臉優雅又深邃,琴弓微微顫動,奏響了這首曲子。
姜茶不懂小提琴,認真地問過紀梵這是什麽曲子,什麽意思。
紀梵沒說。
過了這麽久了,好幾年了。
姜茶沒想到,她還記着這曲子的調式。
她唇瓣無聲開合了幾下。
最終什麽話也沒問出口。
曲子叫什麽名字,重要麽?
過去的事情,早已面目不清,再去回憶,難免帶上個人的情感色彩有些濃重,便失了真。
紀梵興許隻是随便奏了一首呢。
興許她隻是恰巧最近在練習那首,或是特別喜歡那調子呢。
她垂眸,清澈的眸子映着窗外的春景,絢爛卻偏冷。
機場到了。
紀梵停好車,帶着姜茶繞了很長很長一段路,在地鐵口附近找到了她父母。
"她們不知道我們最近的事情。"
姜茶湊近,終于和她開口說了一句話。
紀梵濃長的眼睫毛撲下,斜觑了她一眼。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會主動找我。"
紀梵形狀優雅的唇角小幅度翹了翹,接着牽起姜茶的手,往前走,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微笑。
父母的身材比她想象還要矮小了一些,姜茶看着她們在匆忙的人流裏的身影,無端端的有些心酸。
老了。
真的老了。
她走上前,紅唇彎起,笑意盈盈地揮了揮手:"媽媽。"
紀梵心髒一動。
這麽大了還喊"媽媽"。
可是居然莫名的覺得會心一擊,覺得可愛。
姜媽媽已經有些年紀了,身材有些佝偻,但保養的很好,略有些花白的頭發挽在腦後,眼神很是柔和。
兩人一個表情柔和,一個板着一張臉,冷硬硬地伫在哪。
一個她媽,一個她爸。
紀梵微微湊近了姜茶耳畔,低聲道:
"你說,你老了,是不是也是這樣。"
姜茶擡眸,看了她一眼,沒吱聲。
姜茶父母齊齊看過去。
那個女人就是紀梵?
雖說姜茶結婚那會兒她們見過幾面,不過實在算不上熟悉,所有關于紀梵的了解都來自于姜茶口中,難免有失偏頗。
紀梵穿了件卡其色交領風衣,很單薄,腰間一根寬腰帶綁了個結,平日裏冷硬的氣質被削弱了,顯得柔和了些。
她濃密的卷發斜披垂在肩上,瑩白耳垂墜了白珍珠,不再那麽淩厲迫人,可看起來仍舊成熟優雅。
看起來倒還行。
"爸媽來了?"
紀梵替他們接過包,一開口就這麽叫上了。
姜茶在一邊隐忍着皺了皺眉。
可姜苑文卻是瞧見了紀梵眸子裏的眸子隐現的情緒。
在她叫出"爸媽"的一瞬間。
像是渴望,像是酸澀。
對方這般殷勤,她們倒有些意外。
晚上用餐的地點選在一家海鮮餐廳裏。
四人拼了個小桌。
姜媽媽很會說話,引導着幾人的話題,溫柔可親。姜爸爸則板着一張臉,活像誰欠了他錢。
服務生端上一盤蝦。
紀梵安靜地垂着長睫,帶着手套,手指剝開蝦殼,把蝦仁放在姜茶碗裏。
她的手指很漂亮,骨節分明,指尖靈活,剝開蝦殼的速度很快。
一粒,兩粒。
盛在姜茶的白瓷小碗裏。
姜茶垂眸,安靜的進食,像隻縮在自己食盒前的小貓,乖巧的不像話。
兩人離得極近,在她爸媽看來,是個很溫馨美好的場景。
姜茶父母再一次打分。
好像還行。
看不出什麽問題。
一頓飯結束,紀梵去結賬,姜苑文和林餘晖就湊在一起低聲談起話來。
"我看小紀問題不大。"姜苑文笑了笑:"想疼着一個人的時候,那眼神是藏不住的。你沒注意她剛剛看茶茶的眼神?忒溫柔了。她們倆啊,就是太年輕了,沖動,小打小鬧算不得什麽。"
"......"
林餘晖默不作聲。
表面上,至少表面上看起來,紀梵還真挑不出什麽毛病。
"得再觀察一段時間。"林餘晖肅然道:"可能那姓紀的會作表面功夫呢。才見一次面,誰知道她安得什麽心。"
"我覺得小紀不錯的。網上的消息多半是假的啦,明星嘛,一點點個芝麻大的事情,給媒體放大多少倍。頂多一點小矛盾。"
姜苑文從前聽姜茶說過,紀梵幼年喪母,小時候慘得很。
她又想起方才紀梵看着她和姜爸爸的眼神。
那眼神很獨特,像是羨慕,又隐隐的有些渴望。
姜苑文嘆息一聲,對林餘晖道:"夫妻沒有隔夜仇,就算之前有什麽,現在多半已經和好了。年輕人都是這樣啦。"
姜茶聽見她們講什麽了。
她該說什麽。
甚至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茶茶啊,我跟你爸估計在這兒呆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姜苑文擡頭,溫聲細語。
姜茶卻是面色一白。
接下來一個月。
她都要和紀梵住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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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替身戀人(娇藏)〔娛樂圈〕- cat喵(完结)
General Fiction姜茶結婚那天 有個女人貼著她的耳朵說︰ "你知道她為什麼娶你麼?" "就憑你?嫁給她?" "我跟她十年前就好上了。" "她看上你, 不過圖你長的像我, 不過是因為你當過我的裸替。" 結婚不到一年 姜茶利用紀梵手里的資源 大紅大紫 成為新晉影後 記者采訪她︰"今年有什麼計劃?" 姜茶接過話筒,笑意盈盈︰"計劃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