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骨裂。"
醫生低着頭在病歷上唰唰地寫,頭也不擡道:
"兩周繃帶可以拆掉,一個月就差不多長好了。"
紀梵點頭。
過了一會兒,走道裏一個路過的護士和旁邊的人說:"302號房那姑娘長的好像姜茶啊。"
"嗯?"醫生聞言看了看病歷本第一頁的名字,姜茶。
不過他屬于中老年群體,對現在的流量明星不怎麽關心,隻道這名字挺耳熟。
醫生寫好了,把病歷本遞給紀梵:"你是她的誰?"
"女朋友。"紀梵道。
"哦。"醫生顯然見過世面,沒說別的,隻是叮囑她回去要好好照顧病人,多吃蔬菜水果和肉類,洗澡時千萬別沾水了。
紀梵一一應下。
淩晨時分,天蒙蒙亮,紀梵身上的是輕傷,稍微包紮了一下就好了。她給助理打電話叫她過來幫忙,嘟了半天沒人接,估計還睡着。隻好穿着單薄的病號服,自己出去給姜茶買吃的。
天色太晚了,路邊隻有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還亮着燈,紀梵進去買了點蘋果,又買了個水果刀。
她實在沒什麽照顧人的經歷,隻是憑着自己的想象,總覺着該做點什麽。
她頭一次,這麽着急地想對一個人好。
病房裏的護工已經忙活完離開了,姜茶右臂綁着繃帶,在床上躺着,不知醒了沒。
紀梵在床側輕輕坐下。
微微凹陷的感覺。
姜茶的眼皮顫了顫,長睫掀開,迷迷蒙蒙中看了紀梵一眼。
纖長卷翹的長睫,根根分明,濕潤的瞳仁烏黑柔軟,她像隻懵懵懂懂的小動物,偏生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的模樣脆弱又安靜,看的隻讓人心裏揪起來,忍不住想疼着她。
"醒了?"
紀梵捧着接的熱水,嘗了口,水溫剛好,忙把熱水遞給她:"喝水麽。"
姜茶似乎還沒緩過神,她左手捏着一次性水杯,小口地喝了一會兒,接着忽然看着自己的中指。
"戒指呢?"
這時候還記着戒指?
紀梵心裏不知怎的,莫名疼了一瞬,針紮似的。
"在我這兒。"紀梵拎起來,給她看,輕輕笑了笑:"沒關系的。剛剛手術時醫生摘下來的。"
這次輪到姜茶愣住了。
她從沒見過紀梵笑的這麽溫柔。
醫院的光線白晃晃的,看看窗外,還是黑漆漆的夜晚,隻是大雨已經消停了,遙遠的天邊有一絲魚肚白,也不知是幾點了。
姜茶再回過頭,恍惚地看着紀梵。
紀梵穿着松松的病號服,藍色條紋,風一吹就顯出瘦削卻利落的身形。
她側坐在床榻,微微低頭瞧着姜茶。
長卷發來不及整理,散亂地披在肩上,氣質卻又有種她從前沒見過的柔軟。
醫院的光線是冷白的白熾燈,照在她臉上,愈發襯得側臉精致如刻 ,幹淨又漂亮。濃長的睫毛下,一雙眼睛黑是黑白是白,從前看人總是冷冷的,這時卻猶如化開了的雪似的柔和,專注極了,幾乎有種深情的錯覺了。
"還有哪裏不舒服?"紀梵輕聲問:"胳膊怎麽樣?疼不疼?"
她說話時聲音溫柔到極點,隻是神色帶着一點她看不明白的東西。
"...疼。"
細細的聲音,像隻折了翼的小鳥。
紀梵俯身,吻了吻她唇瓣。
"對不起。不該叫你大晚上開車來接我的。"
"手給我。"
她把一次性塑料水杯放在一邊,捧着姜茶的左手,隻是這一次,捏起的不是中指,而是無名指。
她長睫低垂着,唇角微翹,帶着一點點笑意,慢慢把戒指套進她細瘦白皙的無名指。
"戒指是我母親留下的,時間太緊了,暫時拿它給你吧。"
"......"
姜茶安靜地看着她。
接着問:"戒指是你母親的?"
"......"
"你為什麽不早說?"
紀梵眨眨眼。
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問。
"不喜歡麽?"紀梵瞧着她:"不喜歡再給你買新的。"
"不是。"
姜茶登時啼笑皆非,她居然以為戒指和洛妍有什麽關系。
姜茶知道紀梵生母去世了,留下的戒指畢竟很珍貴,洛妍作為她哥哥的青梅竹馬,見過、記得是它什麽模樣似乎沒什麽奇怪。
這麽寶貴的東西,紀梵居然送給了自己?
姜茶一瞬間很感動,甚至微微地懊惱起來。方才在車上若不是因為想着這件事,想岔了,注意力不集中,也不至于冒冒失失地出了車禍。
她怎麽會懷疑紀梵和洛妍有什麽關系呢?
姜茶自嘲地搖搖頭。
"吃蘋果麽?"紀梵輕聲道:"我去給你削。"
姜茶睜大了眼睛。
紀梵削蘋果?她會麽?
姜茶幾乎沒見過紀梵做家務,她們在一起時,吃水果都是姜茶削的好好的,分成一塊一塊地做成水果沙拉盛在碟子裏,喂給紀梵吃。
紀梵托着她的腰,讓她起身靠着坐,接着就真的轉身給她洗蘋果去了。
姜茶先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她左手拎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已經破的不成樣子了,也不知還能不能用。
她打開看了看時間,準備問問經紀人電影開機是幾號,她很擔心這次意外影響了電影拍攝。
電話還沒撥出去,忽然發現了一點不同尋常的跡象。
她的手機右下角的按鈕,能翻到浏覽歷史。
不小心點開了,發現浏覽歷史五花八門,從浏覽器、相冊到百度貼吧,全逛了個遍......
"紀梵!"
紀梵轉過頭。
接着看見姜茶鴕鳥一樣地把腦袋埋進了被子裏,烏軟的長發撩在耳後,紅玉一般的耳垂,被白熾燈照着,微微透明。
"怎麽了?"紀梵正在給她削蘋果。
"你......"姜茶小小聲地,艱難地開口:"你翻了我手機。"
她幾乎是羞憤欲絕了,已經無法直視紀梵,艱難地控訴:"你怎麽可以亂看我手機!"
紀梵看見她的模樣,笑了一瞬,接着就笑不出來了。
心髒像是給人扯了一下似的,一下一下地疼。
紀梵捏着那隻削的坑坑窪窪的蘋果,削了一塊,用水果刀尖兒戳着喂到她嘴邊:"別生氣,吃點東西。"
紀梵平日裏那般冷淡的一個人,突然對人好起來,眼神都溫柔的叫人能溺死在裏面。姜茶根本招架不住,被她那樣安靜又專注地看幾眼,又是羞窘又是臉紅,心跳早已亂的不像樣了。
"你不是問我想和誰結婚麽?"
紀梵坐在床榻,微微俯身,吻着她耳朵說:
"想和你。我們結婚吧。就下周,好不好?"
姜茶眨眨眼。
小鹿一樣清澈的眸子泛起漣漪。
她在做夢麽?
這一切怎麽美好的那麽不真實呢?
兩周後,上午十點。
她們舉行婚禮的酒店仿教堂式,是哥特式風格,暗色的牆面,繁複層層疊疊的牆體,尖尖的頂映在湛藍色天穹。尖拱支撐的長條通道,兩面鋪滿了大格子分割的彩繪巨型玻璃窗。
冬日的光就在這裏安靜了下來 。
姜茶和紀梵這對同性戀人的婚禮,如期經行。
國內的同性婚姻也是不久前才合法,姜茶和紀梵前些天去民政局領證,工作人員還好奇地看了她們好幾眼。圈子裏有些同性戀人公開結婚,可是卻很少。大多數情侶還處在觀望期,不敢貿然跨出櫃門。
圓形餐桌上,賓客滿座,名流雲集。
"姜茶和紀梵結婚?"一邊等着拍照的記者小聲嘀咕:"太荒唐了,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有人問了。
"兩個女的,結婚?"那人是個中年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搖頭。
"之前不就傳她被一個女人包了嘛。現在看來是真的。"
"不過居然真的嫁進去了,姜茶也是很有能耐了。"
"她漂亮嘛。夠漂亮就行了,要什麽能耐。"
......
畢竟是國內頭一對名流裏的同性戀人結婚,在衆人眼裏,怎麽看都很荒唐,一時間流言四起,衆說紛纭。有看不慣的、想法舊派保守的、也有默默恭喜祝賀的。
另一邊。
姜茶在化妝室裏,被化妝師搗鼓了接近兩個鐘,臉都僵了。
"嗯,可以了。"
柔白的緞面婚紗,細紗質地的蓬松裙擺縫了細鑽,腰部緊收,細韌挺拔。一字肩的領口,露出雪白香肩和豐滿柔軟的胸口。
頭紗已經固定好了,雪白的紗下,愈發顯得唇色紅的奪目。墨色長眉下,眼眸明亮含笑,雪白的膚色籠着一層輕輕的緋紅。
姜茶提着裙擺,對着鏡子看了一下,一時間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紀梵會是什麽模樣呢?
化妝師托起她的下巴,滿意地看了看:"真漂亮。"
終于化好了。
姜茶低頭笑了笑,扭開門,去洗手間。
這裏人很少,過道安靜極了,水嘩啦啦沖下時,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
洛妍?
姜茶縮回手,水停了。
她似乎和一個人打電話,語氣有些焦急。
"......因為我和紀梵好過。當年《盲青》的女主角還是紀梵幫我搶來的。"
"我也不知道紀梵怎麽想的,居然把我戴過的戒指送姜茶,還當作婚戒?"
"她簡直......"
姜茶腦子裏轟的一下炸開了。
好過?紀梵和洛妍?
洛妍似乎是打完了電話,推開洗手間的門,和姜茶面面相對。
"你......"洛妍似乎慌了神,她看着姜茶慘白慘白的一張臉,忙道:"你怎麽了?"
"你和紀梵,在一起過?"
她的嘴唇顫抖着開合了幾下。
"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會兒還在讀書呢,能有什麽,你別介意啊。"
這句話像枚炸彈,"轟"地一下,把她炸的失去知覺。
她腦子裏一片空白,那一瞬間仿佛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充滿了茫然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困在一個噩夢裏沒醒過來,胸口被壓的發痛。這簡直太可怕了、太不真實了。紀梵和洛妍好過?
那她算什麽?
"沒事。"
姜茶僵硬地擠出一個微笑,逃也似的跑進化妝室,關上門。
她靠着門,渾身無力,一寸一寸滑下去。
手機忽然響了。
"喂?"
打電話的人是經紀人楊燕。
她的語氣有些着急。
"你先聽我說。當年你《盲青》裏的角色被人搶了,還記得麽?"
"......"
"我剛剛才想起來,當年那個砸錢換掉你的,就是紀梵。"
"......"
"你們兩個人是怎麽回事?怎麽還結婚了?"
紀梵?
真的是她?
所有的蛛絲馬跡串起一條引線,引線點燃,"轟"地巨震,把她的心髒炸的血肉模糊。
那個秘密,終于暴露在她眼前。
她再也找不到自欺欺人的理由了,她曾經的猜測全部都是真的。
姜茶靠着牆,一張臉白紙似的,蒼白的近乎透明。
當年那個投資人是紀梵。砸了大筆的資金,靠一部電影捧紅了洛妍的人就是她。那個奪走了她好不容易才從一堆候選人中搶到的重要角色、奪走了她當時投入了那麽多心血的角色的人、奪走了她投注的所有希望的人,真的是紀梵。
為什麽她讨厭自己發出聲音,為什麽第一次見面就抱着她、為什麽那麽多人裏她單單問自己的名字,還那麽溫柔地對她笑......
全都是因為她像一個人。
全部都是因為她像洛妍。
她隻是一個替代品。
正品得不到,隻好退而求其次,隻剩下她這個劣質的、不值得被尊重的、用完了還要抱怨一聲不太喜歡的替代品。
太搞笑了,她居然還妄想紀梵喜歡她?
她們之間,一開始就是錯的,一錯錯了六年。
原來洛妍是紀梵初戀。
是了,這樣就說的通了。
當年的"紀學姐"為什麽突然抱她,為什麽那麽多人裏獨獨問她名字,為什麽看着她笑,神色還那樣溫柔。
全都是因為她像一個人。
她隻是個替身。
這些年姜茶被拿着和洛妍比來比去,次次都是用來襯托她的,僅僅因為一張臉和她相似。她從前可以說自己不在乎,她演技不如洛妍,她認了。
可憑什麽連被人喜歡也是因為這張臉?
她算什麽?
一個用來給別人墊腳的、做襯托的配角。
紀梵怎麽看她的?
可憐?還是可笑?真傻啊,不過是個替身,怎麽還傻兮兮地把自己當真了呢。
六年,整整六年,她居然就這麽自欺欺人地相信紀梵,可是呢?紀梵把她當傻子一樣騙了那麽多年,她多蠢、多麽不自量力。
之前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紀梵不讓她發出聲音,現在她忽然懂了。
她聲音不像。
姜茶想被抽去所有力氣一般,一寸一寸坍塌下去,眼淚早已糊了一臉。
門不知什麽時候開了。
"怎麽了?怎麽哭了?"
紀梵蹲下身,急着去擦她的淚。
骨感修長的手指,觸感帶着常年的微微的冷意。
順着手指往上看,是她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冷漠又漂亮的臉。
姜茶猛地拍開她的手,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嘴唇拼命顫抖,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去,嘴唇無聲開合幾下,卻半天發不出一個字。
好一會兒,她才發出聲音,幾乎是從齒縫裏逼出兩個字:
"離婚。"
BINABASA MO ANG
【GL】替身戀人(娇藏)〔娛樂圈〕- cat喵(完结)
General Fiction姜茶結婚那天 有個女人貼著她的耳朵說︰ "你知道她為什麼娶你麼?" "就憑你?嫁給她?" "我跟她十年前就好上了。" "她看上你, 不過圖你長的像我, 不過是因為你當過我的裸替。" 結婚不到一年 姜茶利用紀梵手里的資源 大紅大紫 成為新晉影後 記者采訪她︰"今年有什麼計劃?" 姜茶接過話筒,笑意盈盈︰"計劃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