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良心未泯仇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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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悲切的啜泣斷斷續續,人群又聚了一會兒便散了。

一副薄棺少說也要二兩白銀還需有其他花銷,要想把老人家安葬至少要花上四兩白銀。來趕集的都是農戶,家中既不需要丫頭,也不可能舍得拿出這樣一筆銀子。

少女無助的哭聲傳出好遠,之後的人雖稍有駐足更多的是匆匆離去。

三月的天氣雖還帶着些許涼意,但闆車上的人已經發出了不好的氣味。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少女就這樣無助的跪在哪兒,就連哭聲也被此起彼伏的吆喝沖淡了不少。

齊顔立在原地不時被路過之人推搡,心中的痛意難平。她又掃了少女一眼轉身離去。

回到小院齊顔裁紙研墨在腦海中随便抓過一篇文章提筆便寫,字字筆鋒淩厲透出一股壓抑的暴虐,直到寫滿整整三大張才恢複往日溫平圓潤的筆體。

齊顔放下毛筆呼出胸中的濁氣,看着書案上的判若兩人的手稿有些煩躁:不過是見到了仇人之子就如此失控,實數不該。

她複又歎了一聲拿起手稿丢到堂屋的爐竈裏,回到屋裏囫囵躺在床上。

三月的允州天氣說變就變,白日裏還是風和日麗到了傍晚竟下起了瓢潑大雨。随着一道閃電劃破天際躺在床上的齊顔突然坐了起來捂住了耳朵。

"轟隆!"

悶雷仿佛要把天空炸開,齊顔縮到了床角臉色煞白。整潔的屋子裏憑空飄來一股刺鼻的牲口味,齊顔痛苦的趴到床邊幹嘔起來。

草原王子乞顔阿古拉是不怕雷的,風火雷電皆是天神的賜予。可'渭國人'齊顔對雷電卻是懼怕到了骨子裏。

齊顔從師的這五年每逢雷雨天面具人就會來到她的屋子,趁着雷聲厲聲的質問她:再次回到草原看到了些什麽?黑色的面具在閃電下忽明忽滅,沙啞難聞的聲音猶如銳利的刀子一刀刀刺在齊顔的胸口。

也不知這中間下過多少場雨,雷雨天徹底成了齊顔的活夢魇。時至今日若是齊顔的心境不穩甚至會聽着雷聲産生幻覺。

"王帳呢?"齊顔的眼前閃現出五年前的畫面,數不盡的牲口踐踏着厚厚的糞便,空氣中的牲口味濃郁卻怎麽都找不到熟悉的王帳,她的家。

齊顔痛苦的甩了甩頭,跌跌撞撞沖了出去。大顆大顆的雨滴重重的打在臉上驅散了她的幻覺。

她漫無目的的跑着累了仰面躺到泥濘的地上,任憑泥漿沾了半邊身子流進她的耳廓。

她對面具人是又敬,又怕、又恨......,面具人時常會陷入癫狂卻從不爲難丁酉,單單隻挑齊顔。

其實近一兩年齊顔幾乎不會失态,即便是見到幻覺也能克制。隻是今日見到仇人之子擾亂了她的心境,再加上另外一件她強壓着沒有面對的事情。

齊顔爬了起來,邁着踉跄的步子向城内走去。因大雨的緣故市集已散,她一眼就看到适才那位少女:身上纏着闆車的缰繩艱難的前行着。齊顔如釋重負的呼了一口氣,心中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輕松了許多。她快步走了上去,喚了聲:"姑娘。"

少女駐足擡手擦了擦眼睛,眼前站着一位狼狽的少年郎。看身量應是十六七歲,可那稚氣未脫的五官看起來又不太像。

齊顔見少女不說話,主動說道:"我在城郊租了間小院,你若信得過先随我回去避避雨。"

聞言,少女的鼻子一酸哀傷的回道:"可是我爹......"她已數日無處落腳,均因旁人嫌不吉利。

"逝者爲尊,這雨也不知會下多久,姑娘可願随我來?"

少女點了點頭,齊顔拿過缰繩綁在自己身上又抓過扶手,少女驚呼道:"公子萬萬不可,還是奴家來吧!"

"我的腳程快些,姑娘跟緊了。"

少女本就疲憊至極猶豫了一下就沒再推辭,亦步亦趨的行在闆車一側,不時抹淚。

回到小院少女堅決不肯擡屍體進屋,二人動手将棚子裏的柴火搬到堂屋把闆車推到棚子裏才回屋。

少女道了謝便抱着胳膊縮到一旁,她穿的單薄又被雨水打透孤男寡女獨處一室難免令其不安。

齊顔了然,進屋取了一件幹淨的衣服遞給少女:"鍋裏有現成的熱水,浴盆在屏風後面,你且洗洗莫要着涼。我先去收拾一下西屋,你好了喚我一聲。"

半個時辰後齊顔回到堂屋,她的衣服穿在少女的身上稍顯松垮。

"公子。"少女将熱淨布雙手呈上,齊顔道了謝接過擦去了臉上的泥水。

少女的悄悄擡頭看了一眼,又快速将頭低下。

"敢問姑娘,安葬令尊需要多少費用?"

少女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看着齊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齊顔好不容易将人扶起又耐心的等待對方止住哭泣,重複了一遍。

少女抽泣着答道:"隻需一具薄棺,些許紙錢、一碟幹糧,若是公子憐憫賞一塊硬木闆作碑。"

"你說的這些一共需要多少銀兩?"

"本二兩就夠的,可是奴家一介女流無力操持,還需雇幾位壯丁幫忙刨土擡棺,估麽着還要三......兩百文銅闆。"

少女說完又要下跪,好在齊顔有所準備一把扶住:"姑娘切勿如此。"

"公子,奴家願爲奴爲婢終身侍奉公子,奴家世代都是清白的農戶!待安葬了爹爹奴家定随公子到官府去簽字畫押。"

齊顔轉身進了屋子,打開箱籠拿出錢袋倒出來一看隻有一兩多。她又将箱籠裏的東西盡數取出,摸到暗鎖打開,掀起底闆、暗格裏面鋪着一層白花花的碎銀子。面具人臨行前給了齊顔五十兩碎銀子和兩貫銅錢用作此次應試和遊歷的盤纏。

齊顔拿出兩塊放到手中掂了掂至少有四兩,蓋上暗闆将東西複原走了出來。

她将錢袋交給少女:"這裏應有五兩,你且拿好。待明日雨停到城中的紮紙鋪尋到老闆談好價錢托他全權辦理,剩下的貼身收好用作回鄉的盤纏。今日你就住在西屋,被褥我已經拿出來了。"

"公子......"

齊顔搶白道:"我不喜人伺候也無需姑娘爲奴爲婢。門邊有傘,不送。"

見少女呆立不走,齊顔蹙了蹙眉冷冷說道:"我乏了,姑娘且去吧。"

少女實在不解爲何這位好心的公子情緒轉變的如此之快,滿腔的疑問被齊顔略帶厭惡的冰冷表情逼退,捧着錢袋轉身離去連傘都忘記了,拿頂着雨進了西屋。

齊顔落了門闩重新燒水,靠到木桶的邊緣閉着眼睛長歎一聲,在心中默默對自己說:這是她最後一次憐憫渭國人,權當......權當替先妣還了渭國的恩情。

想通了這裏齊顔才好受些,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胸口上刺的一隻栩栩如生的狼王頭。不知爲何師父竟答應了她保留一點印記的請求......

升騰的熱氣迷蒙了琥珀色的眸子,搖晃的水亦扭曲了狼王的表情。在那胸膛裏面是一顆被仇恨的藤蔓纏死穿透的心髒,正滴着血、跳動着。

翌日。

少女天剛亮便起床爲齊顔準備早飯,她走到東屋卻發現門落了鎖。想起昨夜對方冰冷的目光少女默默離開小院兒,尋到允州城内的紮紙鋪依照齊顔說的與掌櫃談妥了價錢,領了四個夥計擡了一副薄棺将父親入殓。掌櫃的也聽說了昨日市集賣身葬父的事情,很是憐憫、見姑娘孤苦無依就囑咐夥計幫忙打幡。

少女再次來到齊顔門前,門依舊鎖着她苦笑了一聲跪在門口:"公子大恩奴家永生難忘,下輩子願做牛做馬侍奉在公子左右。"

少女等了一會兒見齊顔無話,又拜了三拜三步一回頭的離開了。直到小院徹底消失在視野裏她仍舊不敢相信如此施恩不圖報的人竟讓自己遇上了,或許是蒼天保佑?亦或者是神仙聽見了自己的哀求特來相助的嗎?

她不禁去回想齊顔的容貌,可惜昨夜屋中昏暗再加上他一身泥濘并未瞧真切,唯有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深深的镂在她的心裏。

四月三,童生院的大門開了。

今年的童生試的規模空前,原因是前些日子一向提倡節儉的皇帝破格爲年僅十歲的南宮靜女修建了一座與親王規格相同的府邸,并賜封号:蓁蓁。

不少人都在猜測皇上會不會開設恩科,所以許多還沒取得童生身份的學子都趕在了今年。

這位蓁蓁公主爲何如此受寵?原因就連平常百姓都略知一二。

當朝皇帝南宮讓膝下共九子三女,這南宮靜女是唯一的嫡出血脈,身份自然尊貴非常。

南宮讓當年還是丞相的時候與夫人馬氏伉俪情深,成親多年方得一女,便是這位蓁蓁公主。

可惜馬氏産女不久便因病薨逝,南宮讓大恸罷朝一日祭奠亡妻,之後将前朝的東宮改制重建更名爲"未央宮"賜給南宮靜女居住。

馬皇後仙逝已近十年南宮讓的後位一直空懸,聽說由一位貴妃主持後宮事宜,似乎并無立後的打算。

南宮靜女還有兩位庶出的姐姐,分别喚做:素女,姝女、二人都過了及笄的年紀卻并未得到封号更别說立府了。連百姓們都說:若是這位蓁蓁公主是男兒,定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

【GL】泾渭情殇 - 请君莫笑 I (完结)(第1至200章)Tahanan ng mga kuwento. Tumuklas ngay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