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齊顔與南宮靜女商議了一番,當然是在齊顔将自己爲何要請停朝假,以及最近朝中發生的事情仔細同南宮靜女講了一遍之後,既然南宮靜女無意袒露,齊顔也很願意陪她繼續演下去。
南宮靜女建議齊顔稱病,但齊顔覺得朝臣本就認爲患有眼疾的她不适合擔任主考官,這個節骨眼又病了會不會情況有變?
南宮靜女則笃定不會,原因是:既然宣讀聖旨那日父皇曾親自到場,朝臣若再有異議等同于抗旨不尊。
南宮靜女:"你放心,主考官這件事情已經徹底定下了,再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齊顔又問:"如今臣已經擔任了會試的主考官,接下來做什麽?"
南宮靜女擡手自斟了一杯,平靜地回道:"還能有什麽,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夠了,爲朝廷選拔一批年輕的人才出來。"
齊顔:"是。"
南宮靜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像是對齊顔又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如今朝廷内一半以上都是宿儒,再過幾年就到新舊交替的時候了。"
齊顔轉過頭去,看着南宮靜女精致立體的側臉,輕聲回道:"是啊,也是時候了。"
"轟隆"一聲巨響,一陣悶雷響徹天地。
齊顔的手腕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
南宮靜女轉過頭來,瞪着微醺的美目掃視了一番,笑道:"不過是一個雷而已。"
齊顔賠了罪将筷子撿了起來,表情卻有些不自然。
不知從何處飄來一大片厚重的黑雲,明明是晌午卻黑的像是傍晚。
霎時間狂風呼嘯,将洞開的膳堂門闆吹得山響,桌布劇烈抖動掀翻酒壺,桌面一片狼藉。
齊顔起身沖到門口,頂着讓人睜不開眼的狂風将膳堂的門關了起來,室内恢複了安靜。
酒壇子裏還剩下半壺馬奶酒,南宮靜女目露可惜之色,卻也沒了胃口。
齊顔:"變天了,怕是很快就有暴雨降下。"
南宮靜女"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秋菊帶領兩隊宮婢快步趕來:"殿下,驸馬爺,很快就要下雨了,是否要回正殿?"
齊顔看了看南宮靜女,後者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将桌上剩的那半瓶馬奶酒拎了起來。
出了膳堂自有宮婢爲二人撐開了傘,幾道白紫色的光芒從黑雲中迸射出來,幾個呼吸後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
秋菊:"殿下,回哪兒?"
南宮靜女,轉頭對齊顔說道:"本宮先回正殿了,驸馬請自便。"
因爲齊玉箫的關系齊顔一直住在距離暖閣不遠的偏殿内,屬于未明宮的角落,離南宮靜女所居住的正殿大概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
齊顔張了張嘴,見南宮靜女頭也不回地離開,隻能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目送南宮靜女離開。
宮婢踮起腳尖努力地将油紙傘舉在齊顔頭頂:"驸馬爺,咱們也回去吧?"
齊顔将傘接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南宮靜女消失的方向:"你先回去吧,趁着雨還沒下。"
宮婢:"那您呢?"
齊顔:"去吧,不用管我。"
宮婢:"......是,那驸馬爺也要快些回去,當心淋了雨。"
齊顔:"多謝。"
"轟隆",雷聲仿佛在耳邊炸開似的,震得人耳膜發痛,齊顔深吸了一口氣朝着南宮靜女離開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追了過去。
剛走出十幾步,豆大的雨滴伴随着狂風撲面而來,齊顔半邊衣裳瞬間濕透,如此大的雨勢,雨傘已然喪失了作用。
雨幕連成一片,阻擋了視線,雨滴重重地砸在傘面上壓得人擡不起頭來。
齊顔憑着記憶追了一段,一咬牙松開了持傘的手,"呼"的一聲,傘被風吹走。
失去了負重,齊顔的步子輕快起來,可大雨依舊是個問題。她不得不閉起眼睛回憶了起來,多年前她爲了博取三皇子南宮望的信任,獻計火燒未明宮,更是親手繪制了一幅未明宮的宮殿布局,并給了守衛換班時間,新的未明宮是按照原貌重新修繕的。
齊顔從記憶中找出南宮靜女的回宮路線,朝着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其實南宮靜女一行人并未走遠,秋菊将油紙傘舉在南宮靜女的頭頂,她的身體已經濕透,南宮靜女的半邊身體也被打濕,但由于雨勢太大,重力壓在傘面上讓主仆二人難以前行。
秋菊:"殿下,這雨太大了,不如我們回偏殿暫且避一避吧,等雨停了再走?"
南宮靜女:"走都走了......"
"殿下!"
"秋菊?!"
聽到喊聲,秋菊大喜:"殿下,是驸馬爺追來了。"
南宮靜女抿了抿嘴唇:"本宮聽到了。"
随着一陣"啪嗒"聲響,齊顔踏着石闆上的雨水跑了過來,她一個箭步沖到雨傘下:"殿下。"
齊顔身上那套紫色的常服被雨水浸染幾乎成了黑色,平日裏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也被雨水沖得松松垮垮,幾縷發絲貼在臉上,成股的雨水順着她的臉龐滑落,這副樣子倒映在南宮靜女漆黑的眼眸中,也印在了南宮靜女的心底。
齊顔渾然不顧這些,裂開嘴粲然一笑:"殿下,這雨來得急,或許不會下太久,和臣回去避一避吧?"
南宮靜女盯着齊顔沒說話,下一刻齊顔将南宮靜女手中的酒壇子奪過,單手摟在懷中,用另一隻手拉住了南宮靜女的手:"反正都是要沐浴的,淋太久反而不好。"
說完便拉着南宮靜女奔跑起來,身後的秋菊還沒反應過來,兩位主子已經頂着雨跑了,她低呼了一聲,隻得将手中的傘也丢了,跟着二人一同跑起來。
丢掉雨傘的秋菊發現,雖然淋了雨卻是無比輕松,比之前那種寸步難行的狀态強了不知有多少。
齊顔緊緊地攥着南宮靜女的手,仿佛害怕手上的力道一松就會被對方掙脫一般。
齊顔:"殿下當心腳下,就快到了。"
南宮靜女的醉意被這麽一淋已經醒了大半,她擡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看到齊顔貓着腰将酒壇護在胸口,雨水打在他的臉上讓他幾乎睜不開眼,可是這人卻無法像自己一樣擦拭雨水。
腦海中突然閃過齊顔抱着她跳下馬背,用身子全力護住她的往事,又看到齊顔轉頭對她笑,南宮靜女封了冰的心悄然裂開一個縫......
她主動回握了齊顔,後者笑得更燦爛了:"還有一段距離,殿下可還跑得動?"
南宮靜女同樣大聲回道:"本宮的底子可比你好多了!"
說着拎起了濕哒哒的裙擺,加快了速度。
齊顔朗聲笑了起來:"臣記得殿下從前總是這樣奔跑,還以爲殿下已經轉性了呢。"
南宮靜女啐了一聲:"還敢貧嘴,當心本宮賞你一腳!"
......
二人一口氣跑回了齊顔所居住的偏殿,"嘭"地一聲,齊顔直接将殿門撞開,驚得裏面的宮婢發出一陣驚呼,看清來人後又紛紛告罪。
齊顔潇地的擺了擺手,将懷中的酒壇交給一名宮婢:"快準備熱水。"
宮婢:"是。"
齊顔始終沒有松開南宮靜女的手,而是牽着她的手走到堂前,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才松開。
南宮靜女也跑得有些腿軟,胸口劇烈起伏,坐到了齊顔旁邊的位置。
齊顔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贊道:"殿下果然腳力驚人,居然比臣跑得還快。"
南宮靜女聽了有意識地放緩了呼吸,輕哼一聲。
"嘭"的一聲,殿門被狂風吹開,兩名宮婢連忙上前抵住了門,請示道:"殿下,驸馬爺,這風實在是太大了,需得上頂闆才行,不然窗戶紙怕是都要被吹爛的。"
所謂頂闆是家家戶戶的必需品,尺寸與每一戶的窗戶相同,大多爲木質。若是遇到惡劣天氣,爲了避免窗戶紙被吹破,就會繞到外面去将頂闆安在窗框上,落了配套的暗鎖阻擋狂風。
不過上頂闆唯一的缺點是:會阻擋外界光源讓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照理說這樣的天氣早就該上頂闆,但由于齊顔"夜不能視",宮婢才事先請示了一番。
南宮靜女看了齊顔一眼,對宮婢說道:"擡兩盞長明燈來,多準備些燈油。"
宮婢各自行動,幾人繞到殿外去将十幾扇窗戶安上頂闆,另外四人到庫裏去擡長明燈了。
随着頂闆被依次安上,殿内的光線也越來越暗,直到最後一扇頂闆上好室内徹底陷入了黑暗。
或許是黑暗藏匿了表情,亦或者是給了南宮靜女"掩耳盜鈴"般的台階,隻聽她清了清嗓子,輕聲道:"本宮在。"
齊顔無聲地笑了起來,黑暗同樣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讓她不必再擔心被南宮靜女看出什麽,她轉過頭看着南宮靜女所在的位置。
齊顔:"殿下......"
南宮靜女:"......嗯。"
齊顔:"去年上元節的時候,臣從下面的郡縣巡視回來,由于估錯了腳程,途徑柴郡,那裏的燈節雖然比不上京城的繁華,卻獨具特色。"
往事再次撥動了南宮靜女的心弦,她坐直了身子認真地聽着。
齊顔稍稍停頓似在回憶,又繼續說道:"臣在街上看到一小童的背影,像極了殿下。"
南宮靜女扯了扯嘴角,不知如何作答。
好在齊顔輕笑一聲又繼續說道:"她也是個女扮男裝的呢。"齊顔的手指不自覺地抖了抖,歸于沉默。
又過了片刻,南宮靜女的聲音傳來:"然後呢?"
齊顔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後來?臣追上了她,請她吃了一串糖葫蘆。"
南宮靜女:"驸馬倒是懂得憐香惜玉,未曾留下姓名?"
齊顔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識。"
VOCÊ ESTÁ LENDO
【GL】泾渭情殇 - 请君莫笑 I (完结)(第1至200章)
Ficção Geral天塹洛水將神州大地一分為二,北涇南渭。 一位是無憂無慮的草原王子,一位是獨擁盛寵的嫡出公主。 一場戰亂讓草原王子淪為遺孤,蟄伏十年的她本想成為一代佞臣、攪亂敵國天下,卻在瓊林宴上被點為駙馬。 且看這份國仇家恨如何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