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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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在山洞里和奎桑交流以后,蔣智晗一直披散着头发,手腕上的红绳从未摘下。叶旬泽问过他,问他为什么不把头发梳起来了,难道就不嫌热吗?蔣智晗说:"师妹说我散着头发更好看。"

       他的发量多,头发又黑又亮,还带点天生的自来卷。他放纵着一头秀发,任由它们随风飘、任由它们打结。别说,披肩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个文邹邹的小书生,像一个懵懵懂懂的、单纯可爱的、刚毕业不久的文艺小青年。叶旬泽能够想象他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生活着,每天吃着沙拉和白米粥,穿着花衬衫和刚盖过膝盖的裤衩、戴着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他应该会每天给自己沏了乌龙茶。不对,应该是一小壶白酒。哦不不不,一小瓶威士忌酒。对、这才符合蔣智晗的气质。每天就是读读书、看看报、撸撸可爱的白砂糖、做一些轻快简单的工作。一定是一个很干净的小男生。

       平凡、自在、脱俗,这是一个很快乐的男孩。你看,金钱、能力、美人、甚至爱情都换不来快乐。因为当你为了寻找快乐而努力赚钱、提高能力的时候,快乐就已经离开你了。快乐往往只需要一个洁净的灵魂、就算给他几张黑白照片,他也能看出色彩。

       幻想完这一切,他点了点头,赞同道,"嗯,确实。"

       "要不你下次别让厨娘给你剪头发了,也跟我一起留长头发吧。"蔣智晗提议道,虽然早就料到他肯定不会答应。

       不出所料,他摇了摇头,"你不嫌热我还嫌热呢。"

       五月是星空最美的一个月。尤其是这天,五月底。原本叶旬泽并没有发现天色有多么美,已经习以为常。还是晚上的时候,两个小师妹激动地走出去,打着小雨伞挡雪,指着天上的星星。之后,蔣智晗拉着他一块出去看了看。

       "二位师兄好。"两个女孩点了点头。其中一个个头矮小,长得就像一个洋娃娃,小小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唇、粉扑扑的小脸蛋,顶圆下巴尖的,有着一个标准的瓜子脸。她笑起来就像是个天使,就连奎桑这种传闻中"不近女色"的魔见到她也会不由地微笑。对她的溺爱是不分男女的,谁看到她都会产生保护欲,都会心情愉悦。她的名字也非常应景,叫作婉雪。

       而她身边的另一位女子就没她这么引人注目了。她叫澄丽杰,是一个普通的女生。但是所有人都有自己身上的闪光点。她的卧蚕增加了眼镜的立体感、还有这一对整齐的眉毛。所以虽然她的眼睛不大睫毛也不长,但是特别漂亮。

       蔣智晗向后退了几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起有几天没剃胡子了,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模样,得不得体,适不适合见姑娘。"师兄,今天的天空很好看。"

       叶旬泽抬头看了看,一开始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画画的时候,他偶尔会眯起眼睛,从世界中迷离出去,虚化周围,眼睛里只有面前的画,就能找出一些不合理的地方。这时候,看到的是这幅画的整体,不会专注画的任何部分。反正那些细微的小细节你也看不清楚。

       如果睁大眼睛,叶旬泽眼里的主角是闪闪发光的星星,和洁白无瑕的月亮。但眯起眼,他看到的是一个七彩斑斓的世界。一片紫色、一片粉色、一片黄色、一片蓝色、一片黑色,真的非常漂亮。这个时候,因为看不清天上的星星以及月亮的轮廓,后面的背景板似乎成为了主角。可是如果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成全,这个背景板也只会是一片漆黑。什么才是最真实的星空呢?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个体,他不知道,但是他也不需要知道。作为观望者,他只需要欣赏自己所看到的。

       他想起来紫曦推荐过的一个地方,一直以来都没有去过。"你们困吗?"

       两个女孩摇了摇头。澄丽杰仕途揣测叶旬泽说这句话的意思,故作聪明,斜着眼拍了拍婉雪,"对啊,趁着现在还不算晚,咱们再练会吧。"

       "我知道战君殿有一个地方很适合观赏星星。"叶旬泽话音刚落,蔣智晗就按下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没想到啊泽泽,把妹有一手啊。"

       叶旬泽瞪大眼睛,忙道:"别瞎说。"

       蔣智晗笑了笑,"都是男人,不寒颤、不寒颤哈哈。"

       草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他们坐上小山坡上,白色玷虫四处飞舞,像蜻蜓一样,能在空中不动,不断飞速扑扇着翅膀。今天叶旬泽和蔣智晗比较清闲,因为明天就要比赛了,奎桑让他们在静修殿好好修养,多多休息。要不然这么晚了,两个人早就累趴下了。"师兄,听说你们明天要去法君殿比武?"

       "嗯。"

       "那祝你们好运啊。"两个女孩异口同声道。随后又进入了私聊。叶旬泽好像听到她们在讨论明天能不能去看。不过对他来讲有没有同门助阵都无所谓,只要能赢他就心满意足了。这是成为魔使以来他的第一战,奎桑和自己都很看重。毕竟如果能赢,奎桑就会教他更多的东西,如果不赢,那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又会是巩固那些无聊的观世。

              叶旬泽和蒋智晗比旁边的叽叽喳喳聊天的女孩子要安静许多。躺到了草坪上,享受着雪的软绵,空气的冰冷,和活着的滋味。叶旬泽告诉蔣智晗眯起眼睛会让事物变得更清楚的妙招。姜智晗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连连感叹这星空的深奥。"你应该把这些画下来。"

              没有画画很久了,怎么握笔他都不一定记得了。"怎么画?没有材料啊。"

              "在我的印象中你画画不需要材料,大地就是你的画板,木棍就是你的笔。很久以前,你还画过我呢。忘了?"当年的星空和今天一样漂亮,应该是年初,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庆典了。那时叶旬泽还有心思看看天、放空一下心情。如今满脑子都是练功和蒋智晗说的种种奇怪的话。他究竟是谁啊?他还在假装不知道。

       用一根树枝在土地上作画虽然不理想,但也不是不可以完成。毕竟艺术无处不在,用什么都可以刻画出此时此刻的美。但是无论怎么刻画,都不及亲眼看到、亲自经历的样子。只是现在的叶旬泽已经不觉得画画有多么有意思了。他摇摇头,"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哦。"蒋智晗叹了口气,"是我不懂行了。"

       "师兄?"婉雪跑到叶旬泽面前,不好意思地问道,"那个、师父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可以看出她和澄丽杰正在讨论此事。可能是这个谣言已经传到了战君殿外,就在上个月魏阳也问了这件事情。

       叶旬泽问小师妹为什么这么觉得。这才不少魔都在为奎桑的终身大事着急。小女孩红着脸,"本来父亲还想着把我大姐许配给他呢,被师父婉拒了。"

       "师父的私事,我们还是不要乱操心好。"

       蒋智晗也参合进来,"就是,要是师父哪天娶了妻,就没这么多时间培养徒弟了、看看武君。你们应该感到庆幸才对。"雪下的太大了,几人连忙跑进了屋里,钻进被窝,一闭眼还能看到美丽的星空。

       次日,叶旬泽早早起来用小刀剃干净胡子,梳了梳头发,又用清水洗了把脸、穿上铠甲,寻意吸附到了身上。常年吃喝清淡,又修了几个月的心,他的脸色红润有光泽、皮肤吹弹可破。他的眉骨高挺,衬托出眼睛的凹陷、根根睫毛眨眼间扫着卧蚕,鼻梁高挺、棱角分明。他的腿又细又长,腰比胯骨略细一点,小腹硬邦邦的,像吃了块石头一样。

       蒋智晗刚醒来睁不开眼的时候面无表情,眯着眼睛挑着眉毛、头发乱蓬蓬的,打了了好几个结。他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慢慢做起来,对着地板发愣,回顾着自己梦,思考着自己应该怎样抉择,真想倒头再睡一会儿。他理想中的一会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计量单位。等他醒过来,可能时间就替他做好决定了。

       叶旬泽的轻声呼唤捅破了他的思绪,"发什么呆呢?"蒋智晗这么会察言观色的人能听出叶旬泽声音中的磁性,说什么话都小心翼翼地、轻声细语的,不想刺激到自己。可叶旬泽不知道,这样忧忧的声音只会让蒋智晗更加难以抉择、优柔寡断。

       蒋智晗真是天生的演员。他闭上眼睛倒回床上,喃喃了一个字:"累。"抱紧被子,假装又睡了过去。

       "别睡了,"叶旬泽的声音慢慢疏远,走出了房间,端来两碗汤。铛铛两声,两碗浓汤放到了茶几上。"来吃饭,一会还要去法君殿呢。"

       在侍卫的护送下,他们在正午时来到了法君殿。刚来过不久,没想到这次来又是一次大变样。这里简直就是天堂!迷雾笼罩、天上挂着一道非天然形成的彩虹,火红色的巨鸟在空中飞舞,各种各样的植物在小道的两旁沾满了露珠。还能听到忽近忽远的音乐,抬头一看,原来空中飘着几个自动弹奏的乐器。动听的旋律不次于魔府专业的乐团。笛子的清亮、古琴的优雅,伴着小鼓的轻快,在整个宫殿里回荡,声音像皮球一样,从一处弹到另一处。

       听着悦耳的音乐,叶旬泽的脑海里复现了周逸抚琴的模样。身体向前微微倾斜,手指用着轻轻拂过琴弦,小臂抬起又落下,不断重复。弹琴的时候,他蓝色的眼睛是会放光的,就像看到了自己深爱的人一样。临死的爱人。

       战火印天,空气中一股血腥味、他抱着自己的琴,心中百感交集、惶恐万分,他飞速地拨动琴弦,演奏着一曲邪音试图扰乱神界,同时也扰乱了自己。少年才刚成年就要为战争演奏、献祭自己的生命。倘若他换一首曲子,弹奏一首《永欢》或《长安》可不可以治愈荒诞的世界?是否可以治愈心灵,救赎生命?两界可否放下以前的纠葛,在优美的琴声下和平共处?若可以,周逸愿意为世间苍生弹奏一曲永无止境的常乐歌。

       叶旬泽晃了晃脑袋,那个想象中的周逸演奏了《永别》的最后几个音后从他的脑海中暂时消失。天空碧蓝、白云朵朵、空气清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他吸了一口气,嗯,是和平的味道。这时候就别矫情了,活到现在,他何等幸运!

       宫殿造的这么独特,比武台倒是非常普通。法君殿的侍卫提醒二人向上看。叶旬泽顿时被下了一条,以为自己要被逮捕了。两人的头顶有一个巨大的钢丝网,少说也得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距离地面大概五十多米,再加上法君殿在一座小山上,外面的人看到的一定比这还高。就算不来法君殿,不少魔都能看到今天的比武。

       法君侍卫带领叶旬泽和蒋智晗来到了一个格外粗壮的柱子旁。柱子缓缓降了下来,乘着几人再次上升,对面是法君的宫殿,法君、财君、战君三人坐在天台上有说有笑的。法君的徒弟在网上走来走去,见到二人来了,鞠躬问候,自我介绍。这次也是两个男人,高的叫殷霄手持着一把大刀,应该是习武之人,矮的叫李正恩,他有一杆长矛。财君看到蒋智晗和叶旬泽到了,合起扇子一扇翅膀占到网的中间,"既然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天桥已断Where stories live. Discover now